“殿下好意,景时心领了。”萧牧静静垂下发红的眼尾,道:“但我已有决定,不愿再牵累他人,亦不愿再见母亲之事重现。”
“这便是你的理由,要将所有人推开的理由?”衡玉看着他,缓缓起身,问:“你要与我作罢的,只是结盟之事吗?”
萧牧背对着她,沉默了片刻,道:“此前种种,皆是我一时冲动幼稚之言,冒犯之处,还望吉姑娘见谅。”
“我为何要见谅?”衡玉眼眶微红地看着他:“结盟之事,是你我二人皆点了头的,纵是作罢,也不该是由你一人说了算——”
“这……”吉南弦想劝一劝,又不知如何说,一时也是心急如焚心乱如麻。
他这才刚勉强接受了萧节使要做他妹婿的事实,怎么一转眼……这俩人就要散了呢?
一直未说话的孟老夫人给孙儿使了个眼色,出了灵堂。
永阳长公主看了眼那无声对峙的二人,也跟着孟老夫人出去了。
几人来到廊下,吉南弦急得叹气:“萧节使他……”
“萧节使的身世经历……与常人不同。”孟老夫人叹息着道:“如今又失至亲,这般打击之下,有此反应,可以理解。”
“这孩子一贯倔,自幼就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永阳长公主眼底尽是心疼之色:“萧夫人之死,怕是要将他心中极不容易重塑的勇气,悉数给压碎了。认为自己护不住,再不敢留人在身边了……”
“若果真就此……那阿衡她……”吉南弦看向灵堂,听着其内隐隐传出的说话声,心中滋味繁杂。
“这条路不会顺畅,不是此前便曾料想过的吗?为何你如今却要因半路生出了变故,便要出尔反尔,背弃约定?”
衡玉走到萧牧面前,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无论来日如何,我都不怕。”
“是我怕。”他哑声道。
衡玉倏地红了眼角,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他的手:“你不用怕。”
他避开了她的手,后退一步,半垂下视线:“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生出那般妄念,此前是我唐突了。”
“你唐突什么了?本就是我先招惹的你——”衡玉声音发涩:“我明白你此时的心情,也知晓此事对你冲击甚重,你不必急着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不,我从未如此清醒。”萧牧总算抬眼看向了她:“也该醒了。”
“萧景时……”
“昨晚母亲之事,多谢你的拼力相救——此恩我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定会相报。”
听得此言,衡玉握紧了十指,静静看了他片刻后,微转头看向那付棺木。
好一会儿,她将那复杂的泪意忍回,重新看向他,声音凉了下来:“不必你谢,萧伯母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这是我与她之间的情分,与你无关。”
萧牧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而缓慢地道:“盟约作废,但此前所商之事,我会尽力做到。如今局势难测,你勿要再涉足其中了。”
“萧节使此言,是指替我报阿翁之仇吗?”衡玉定定地看着他,道:“不必了,既要划清界限,便不必再有这般诸多牵扯。你我本就互不相欠,我自己的仇,我自己会报。”
一阵冷风灌入灵堂内,白绸拂动,烛光摇晃,火盆里烧着的灰烬被吹刮起,漂浮着落下。
衡玉再无半字,转身出了灵堂。
看着那道背影消失,萧牧久久未能收回视线。
“阿衡!”
见妹妹疾步离去,吉南弦赶忙跟上。
孟老夫人与永阳长公主也跟着出了长廊。
最后看一眼灵堂内立着的丧白色身影,永阳长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
……
萧牧守在灵堂中,寸步未离。
正值子时,灵堂外守着的近随忽然惊声道:“将军!”
“来人,将军吐血了,快去请严军医来!”
“……”
短暂的混乱后,萧牧被扶离了灵堂。
半个时辰之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自灵堂后方大开的窗棂处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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