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老太太刚刚有些烦躁的心绪被抚平下来,也终于认认真真地去看沈南宝。
接连的几天雨,所有的物什似乎都吃了水,颜色变得乌沉沉又深又暗的,落在人眼睛里有股子老旧腐朽的感觉。
殷老太太如今走向迟暮,见不得这样晦涩的场景,便叫下人在屋子里点满了灯,那些红木家俬才看起来稍微亮堂一点。
沈南宝就站在这样忽明忽暗的光波里,白皙的颊畔因而透出了一层恬淡的粉意,额上还残留着汗,却一点也不显颓唐,反而衬得那面孔如缎帛般细腻。
真是漂亮。
尤其是她笑时,嘴角浅浅的靥。
那是一种拟比春光的惊艳。
但惊艳之后,又不似那些百花,争了一季,便没了颜色,那眉眼的清华气象,反而更显出耐人寻味的别致。
沈府几个房,养了两个姐妹,这有女子的地方,便少不得攀比。
其中相貌犹厉。
早间沈南宝还没回来时,众人都道是她嫡孙女沈南伊生得齐整标致。
但沈南宝一回来,那些下人纵使在私下诸多口舌,道沈南宝德行有亏,但也不得不承认。
还是四姑娘长得要好看些。
也怪不得自沈南宝回来,她就听胡妈妈说沈南伊房里因接连摔坏好几个瓷盏,开销大了点。
但女子漂亮有家世才好,光漂亮,那只能算是红颜薄命。
殷老太太移开了视线,慢悠悠地道:“你有这份心,便很好,但这事到底是下人的活,你以后还是莫要做了,你是你,顾姨娘是顾姨娘,也别因着她束手束脚,丢了做大家小姐的作派。”
沈南宝垂着头,乖巧的应是,“我只怕我手脚粗苯,祖母既这般说,孙女自照听便是。”
殷老太太点了点头,让她退下,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又道:“你回来这么几日了,还没去主母那边好好拜见罢?虽说从前的事都过了,但到底当初你母亲毒害杜姨娘是不争的事实,要不是如今的主母 念在你母亲当时怀有身孕,替你母亲求的情,保住了你母亲的性命,只让你母亲被赶出府外,不然只怕现在都没有你。”
那只才跨过门槛的脚顿住,微冷的风携裹着雨拂在沈南宝的脸上,一双琉璃似的眼珠凝望着苍穹。
才落了雨,四处弥漫着水雾,一如前世她身死时的景象,冷清凄凉。
但再冷,也冷不过那杯递在她跟前的毒茶,她母亲是被沈府当家主母彭氏陷害的话。
其实前世她早有揣测。
毕竟母亲是愁死的。
能被愁死的,怎么可能是坏人。
但那时的她无凭无据,除了作闹报得一时心快,便只能惹人嫌隙。
如今重来一世,她岂可会再像前世那般急进。
一切都得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