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红毯走到了尽头,马克斯公爵站定,珍而重之地将女儿交到了她未来的丈夫手中,如同交付所有不需言明的信任与嘱托。
费迪南掀开苏菲的面纱,与她一同跪在圣坛前。
“命运正向这对年轻的夫妇微笑:阿朗松公爵,英俊,睿智,继承了祖先圣路易的精神与勇气,拥有无与伦比的高贵血统与平和谦逊的品质;苏菲公主,她高尚深刻的灵魂比非凡的美貌与魅力更加动人。从公爵到国王,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在这片土地上的统治几乎从未中断;海因里希将会与圣路易一起,赐福他们的子孙,庇佑这一令人欣悦的结合……”
神父的话语响彻教堂的每一个角落,在苏菲耳畔回荡。然而事实上,回音恰恰是教堂设计中应当极力避免出现的,因为这会导致坐在后排的人们听不清演讲者的内容。幸好,解决起来也并不困难,只需要在墙壁和天板的适当位置加装吸声板……
当苏菲意识到自己的走神时,主教先生已经结束了他的致辞。接下来,则是整个仪式最关键的部分。
客人们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呼吸。
“阿朗松公爵,在上帝的见证下,你是否愿意接纳苏菲・夏洛特・奥古斯特,巴伐利亚公爵小姐做你的妻子,爱她、尊重她、珍惜她、忠诚于她;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贫困,健康或是疾病,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是。”
“苏菲公主,在上帝的见证下,你是否愿意接纳费迪南・菲利普・玛丽,阿朗松公爵做你的丈夫――”
跪在圣坛前的时候,新郎和新娘都必须收起所有隐秘的担忧,打消所有挥之不去的疑虑;这个时候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坚定而清晰地回答“我愿意”。
这是千百年来婚礼上无需言说的准则,然而苏菲终究控制不住地回了头。
视线划过教堂里身着军装的绅士和被礼服裙包裹的贵妇人,落在入口处关闭的大门。
童话里,勇敢的骑士总会在最后一刻闯入结婚礼堂,救走心爱的公主。
可现实中,那里安静到她甚至能听见坐在最后一排宾客的呼吸声。
……还在期待什么呢?
明明知道他不会来――即使他来了,她也绝不可能跟她走。落跑新娘,这样的丑闻是维特尔斯巴赫无法承受的。
早该明白,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
童话里美丽的公主可以嫁给勇敢的骑士,也可以嫁给勤劳的裁缝。
而现实中与公主生活在一起的,只能是王子。
所以这样最好。
她去伦敦做她的公爵夫人,他留在慕尼黑做他的大摄影师。
自此之后再无交集。
“……是。”
就在费迪南忍不住偏头去看苏菲的时候,他听到她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苏菲深深吸了口气,缓慢而清晰地重复道:“是的,我愿意。”
尘埃落定。
费迪南与苏菲一同站起身,将戒指从她的左手褪下,重新套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
“现在我宣布你们结为夫妻。上帝赐福并庇佑你们。”
他微低了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阿朗松公爵夫人苏菲”,她听见神父第一次念出她婚后的头衔,抬起眼的时候,看到母亲卢多维卡站在父亲身旁,正对她浅浅微笑。
她忽然觉得自己某一部分的人生在这一刻得以圆满。
礼炮齐鸣,连窗户也被震得咯咯作响。苏菲转过身,走向铺着深红色地毯的狭长通道;这一次,是挽着丈夫的手臂,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教堂的大门打开,巴伐利亚军乐团奏响罗恩格林的婚礼进行曲。他们穿过玫瑰和玉兰装饰的拱门,走过散落着月桂叶的小径;两侧的宾客们欢呼着挥舞礼帽,洁白的百合与米粒如阵雨般洒落。
当……当……当……
悠远的钟声响起,传遍这座古老的城市。从窗口向外望去,一眼就看得到玛丽安广场圣母大教堂的钟楼。有洁白的鸽子从视线中飞过,艾德加怔了怔,不知这其中可有她亲手放飞的?
“你不吃些东西吗?”弗兰茨・汉夫施丹格尔站在儿子身后轻声叹息。
“我一点也不觉得饿。”艾德加勉强勾了勾唇角。他极少展现出浓烈的情绪,可那个笑容比泪水更叫人觉得落寞哀戚。他伸手去拿桌上的镜头筒却碰倒了一旁的箱子,木头框架稀里哗啦地洒落一地。
“……我以为你会去阻止婚礼。”
他弯着身子收拾地上散落的器材,半晌,才回答道:“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艾德加觉得自己甚至连呼吸都如此艰难,“她理应拥有一份完美的回忆,而我……不会去毁掉它。”
上帝知道他究竟耗费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什么名誉什么丑闻什么流言蜚语他此时见鬼的通通不在乎,这一切与失去她相比全都不值一提。然而她在乎,她在乎她的家人,她在乎她的姓氏所赋予她的责任和荣光;所以他,唯有祝福。
我只愿他做到我能为你做到的一切。
艾德加曾经想,能够远远地看着她幸福就已经足够,只是这样卑微的要求如今也成了奢望。她即将去向那个终年笼罩着薄雾的国都,而他的视线,注定被阻隔在海峡的另一端。
又或许――他的呼吸滞了滞――他还是有办法在距离她咫尺之遥的地方默默守护。
他只用片刻就做出了决定;毕竟,这个选择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困难。
繁重的工作恰巧是他现在所需要的――他一点也不贪心,艾德加想,他只要确定她的安好,不会上前打扰她的生活。
“我要接手这间照相馆,越快越好。”
他转过身,以从未有过的认真向父亲请求,目光中带着温和的执拗。
弗兰茨・汉夫施丹格尔蹙着眉,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无法劝说儿子改变主意,而无论多么不放心,儿子今后的路都只能由他自己来走。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走上前,紧紧地拥抱了艾德加。
“……我们曾经在这座房子里见证过许多重要的时刻,婚约的缔结,生命的诞生。”
教堂庆典后的宴会在帕森霍芬城堡的两间大厅中举行,马克斯公爵站在人群中央举起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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