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雪停,橘园西厢。
桑香裹在被团里,头上昏昏,身上热热,神思焕散,阮娘进来瞧见她这样,一摸额上高热,不由叹气、嗔道:“三公子不省心也罢了,连你也不省心,我们仨就不该招惹你回来!”
适时,桑香喷嚏一打,蜂惶蝶乱、魂魄退散,她自个儿似抽丝软藤罗一般,抽着气儿道:“难道我就愿意被你们招惹?”
“得啦得啦,我去请陶五柳过来给你看看,顺便给你好好熬碗粥养养。”阮娘温和体恤,也有些内疚,要不是她昨个儿拉着桑香单衣冒雪,也不至于令她小寒天气受了寒。
桑香往被里缩了缩,还有气力道了声“多谢”,扪心自问,桑香很高兴她生病了,她要用身上的病治愈心上的病,想着她就又卧着昏眠去了。
陶五柳原在兰若阁熬药,昨日给齐三公子灌了两趟药,三公子今早倒是醒了,靠坐在床帐子那,一双眸子又贼亮起来,仿佛能看透人心,陶五柳用帕子捂着盛滚烫药汤的褐釉碗端进去时,正瞧见三公子凝眉看窗外的雪枝,白绒腮的灰鹊儿也不晓得从何处来,这会正在细枝桠间轻巧跳跃,鹊声儿清脆,倒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齐三公子冷不丁冒出一句:“那些白釉碗呢?怎么又用这乌炭似的东西来盛乌炭似的药?让我怎么下咽?”
这三公子难伺候正意味着他又有多余闲心同人计较了,看来这毒解得倒快――倒不如说三公子的武功底子也当真是好,要是换了常人,这两碗药非但不能解毒,恐怕要同身子里往日之毒混战起来,多半也能将人煎熬得疲软无力、昏迷不醒呢。
陶五柳顺着他的意,道:“哎呀,是我一时大意忘了,我去换个白釉碗来。”
“别忙了,下回记着。”齐三公子接过那碗,也不嫌烫,缓缓下咽,药味苦涩,药气更煞,连熬药的陶五柳都觉得难忍,三公子倒喝得畅快,仿佛他急着痊愈似的。齐三公子喝罢,将空碗递来,陶五柳接过,道:“您先静养着,吃了这药想必无大碍了,我一会先去橘园瞧瞧。”
齐晏拿帕子拭了拭唇边药渍,闲闲道:“去橘园作什么?阮娘病了?”
“不是阮娘,是那个长得像阿弱的,好像得了风寒,昨儿个她冒风雪来瞧你不是?身上单薄得很,一进门脸冻得那个厉害,小寒节气受寒可是一冬天都好不了呢。”陶五柳嘴碎,瞧一眼齐三公子的脸色,淡淡的,不像要动怒的样子,又多扯几句,微笑道:“没想到她对您倒是有几分痴情,您要不收她做个暖床丫环,您血气方刚,空床冷枕的,不利于养身之道。”
陶五柳讲起医术来总透出一股邪门歪道,百无禁忌的,一句话里似有正经道理,却偏偏听来很不不正经――想必当初就是因着这缘由,他这绝世医才才会被那药青峰神农门赶了出来,碾转才入了魏园。
齐三公子微微眯起眼,瞧着陶五柳,冷冷道:“你倒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你想去看谁的病干我何事?自己作主罢,别拿有的没的来烦我。”
陶五柳瞧着齐三公子这德性,心底不由暗暗一笑,嘴上却不揭破他,道了声“好咧”,就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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