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帮商人心里一凛,看庄虎臣地神色一定是有要事,忙收敛了笑容,跟着他进了签押房。
几个人分宾主落座,亲随们奉了各色香茶,毛尖、普洱、龙井还有甘肃特产的八宝茶,按照各人地喜好端了过来,大家道谢连声。
庄虎臣用青花盖碗的盖子撇撇上面地浮沫,神情肃穆的看着这些西帮的商人,他们都是些人精,平日拜客的时候都是穿着官服,一个个都捐到了道台,又都靠报效混了个红顶子,一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还以为是朝会,可今天却都是青衣小帽,大清的官服都扔在了家里,只是还没有剪辫子。
“各位,现在的形势,不说你们都明白。满中国到处都有你们的分号,你们地消息可比我灵通啊!”庄虎臣打着哈哈试图缓解被自己搞的过于紧张的气氛。
适得其反,乔映霞、曹鸿彰这些人反而更害怕了,脸色煞白、嘴唇乌青,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
庄虎臣觉得有些奇怪。稍微一思索,也就释疑了,大清已经基本上算是亡了,慈禧已死,光绪被抓,各省督抚纷纷宣布**,袁世凯晚了一步,大军还没到直隶地界。北京城就破了,他反应也算是够快,立刻通电,要求庄虎臣进京主政。现在西帮的商人看庄虎臣。已经是没穿龙袍的皇帝,而庄虎臣说自己这些人比皇帝本事还大,那不是找死吗?
“各位东家,别胡思乱想地,这次打俄国,你们有大功于国,我命人刻了个碑文,将各位的功绩和捐献的银两数目镌刻在碑上,和阵亡将士的灵位一起让后世子孙瞻仰,让今后的人晓得。祖先们曾经为国为民作过什么。”庄虎臣忙道。
“些许微劳。怎敢让大人如此褒奖?这岂不是折了小地们的寿?”西帮商人各个喜不自胜,他们都知道阵亡将士在庄虎臣心里的地位。每次出征前,所有将帅都要亲自去拜祭。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庄虎臣都要亲**香祭拜,能讲自己的名字放在神庙中,让万世子孙景仰,这份荣耀确实太让人欣喜了。
“今天请大家来,有几句话想和各位谈谈,各位对我庄虎臣,对甘肃的建设都是出过大力的,这个恩情我记下了
“不敢,不敢!为大帅效劳,是应当应分的!”
庄虎臣话锋一转道:“可是私情归私情,公义归公义,各位这些年来和大清地官员打交道,不用银子开路是万万不行的,这个我心里有数。不过
曹鸿彰脸色的笑容立刻就僵硬了,忙跪下道:“大帅,我等虽然在别处如此,可是在甘肃却万万没敢贿赂官员啊,请大帅明察!”
庄虎臣俯下身子拉起他道:“曹东家,你不要害怕,听我把话说完。曹鸿彰哆哆嗦嗦的爬起来,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腿依然在颤抖,靴子尖把地上地青砖敲的发出轻响。
庄虎臣笑道:“你们各位的功劳,我是记得的,今后一定论功行赏,乔东家你远赴俄国,曹东家则去安南打点,各位都是冒着生命危险为国家出力的,正是因为各位有大功与国,我没把你们当外人,这才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各位这么多年来,钱赚的不易,大清的官都是些什么混账王八蛋,我和你们一样清楚,如不用银子填他们的狗洞,你什么都干不成,别说你们了,本帅一年送给庆王、容龄的银子就不下百万两之巨,否则地话,恐怕身家性命都不得保全。”
“谢大帅体谅!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可是各位想过没有,你们有事情就想找官府,找官府出面,办事是容易些,但是将来麻烦也大啊!我可是听说在甘肃已经有人在拉拢廉政委员会地人了,这种事情,我是绝对不许的!至于是谁我就不点名了,这样地事情,我希望今后不要再出现了,几位和我都是多年的老相识,按你们西帮地说法是相与,你们又都是有功与国的,我可不想演一出含泪杀功臣的戏。”
一群人听的心惊胆战,但是彼此却互相对视,一副为难的表情。庄虎臣明白他们想什么,微微一笑道:“你们是担心今后生意不好做了,对吧?”
乔映霞原本一直被压在爷爷乔致庸的阴影之下,乔家的几个大掌柜阎唯藩、高珏、马荀都不是很瞧的起他,自打认识庄虎臣以后,参股了“点金钱庄”。又在甘肃建了几个工厂,乔家的财富在他手里暴涨,乔家上下这才算是对这个掌门人心服口服了,这才让他腰杆硬了起来。他对庄虎臣最是忠心,又自恃联络俄国革命党有功,所以壮着胆子咳嗽了一声。
“乔东家。有什么话就直说!”
“大帅,小人也就直言了,大清官场积弊重重,我等商贾本是四民之末,若不四时八节勤打点之些。那是祸不旋踵啊!若是稍有差池,不要说是几代人数百年积累地一些财产,就是身家性命都难以保全,这个事情大人可以问一下点金钱庄的大掌柜贾继英,这里的繁难他是最清楚的!”
一群西帮商贾都是频频点头。
“点金钱庄”最大的股东就是庄虎臣,赵裕德是名义上的东家,实际上里里外外地事情都靠贾继英来操持,庄虎臣和赵裕德都很少问经营上的事情。幸好贾继英的职业操守很好,西帮的规矩又严谨,每个掌柜、跑街、伙计都有身股,最普通的伙计身股收入都超过县太爷地封路了。谁要是想捣鬼就是伤害了所有人的利益,又有“用乡不用亲”的习惯,上下都是同乡,却没有一个亲属,既贴心,又比亲戚好管理,故此想贪污也不容易,办事也活络,十万两银子以下的事情,大掌柜自己就做主了。股东们都是相当的省
庄虎臣对于西帮还是相当有好感的。清末也怪了,最有操守和信用的居然是一群被认为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万两银子一句话”,很少有人借了钱不还地。西帮商人即使再有钱,也讲究“千金之家食不兼味”,一顿饭有两个荤菜都算是犯了家规。而最没品行的则是自小熟读圣贤书的文人和官吏,贪赃枉法自不必说了,朝堂之上拆烂污互相攻讦,下了朝眠花宿柳都算是轻的,养“兔子相公”地大有人在。
大清官场不是烂到这个程度,哪会几千洋兵,三、五条兵船就可以随时打进北京城?更不会亡国的时候,连个勤王、殉难的都没有!
“你们担心的事情,我很明白,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打点了张大人,李大人就心里难受,要是连李大人也打点了,那也许师爷就拿住你们行贿的把柄,师爷那里你打点不打点?等到你们把所有的大人、师爷、书吏都打点一遍了,那就变成一地官府全都烂了,那恐怕皇上心里就要不舒坦了!要是当皇上的心里不舒坦,你们的万贯家财和身家性命还能有吗?”庄虎臣淡淡的说道。
庄虎臣的话语虽然平淡,但是这些人却如同五雷轰顶,皇上不舒坦?庄虎臣不就是未来地皇帝吗?他这话里有话啊,分明是上纲上线,意思是说行贿受贿动摇了他庄家地江山社稷啊!有这一条,任你原先有天大的功劳也是难逃一死!
“求大帅给指一条明路!”一群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庄虎臣看他们吓地全身都哆嗦,也不禁好笑,原先这些人还真的不怎么怕自己,尤其是乔映霞、曹鸿彰,和自己是老熟人,一起喝酒都不晓得喝过多少回,酒酣耳热地时候,放浪形骸也是常有的,现在一看大清要完蛋了,怕自己都怕成这个样子。
君臣分际大如天啊!
辜鸿铭说的也未曾没有道理,法律二字在中国吓不住人,但是王法就不同了!中国人对于皇帝,那是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畏惧。
“其实很简单,你们结交官府的目的不过就是怕官府而已,你们可知道咱们中国的官员怕什么?”
“怕皇上!”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你们说的对,是怕皇上,可是天高皇帝远啊!皇帝不是菩萨,千手千眼,除了皇上之外,他们还怕什么?”
乔映霞想了想道:“大清的官除了怕皇上,那就是一怕洋人,二怕报馆!”
庄虎臣一拍大腿道:“着啊!既然当官的怕报馆,你们就办报纸啊!哪个当官的欺压你们,勒索你们,你们就去告状,状子没人接。那就在报纸上嚷嚷个惊天动地,搞它个朝野哗然,我就不信这些赃官不怕?当年杨乃武、小白菜的冤枉不就是靠的《申报》?李鸿章老中堂那在大清是何等地人物,军机大臣的面子都不见得给,洋人公使、领事见他也是头大,可他老人家见了报馆的记者。一向也是敬重的很!”
“可这办报馆,我们都没经验啊!”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办几个报馆能花多少银子?就算打了水漂也比填赃官的狗洞强!”
乔映霞有些心动,可又面露难色道:“大人,这报纸上难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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