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了。
程海平在家哪儿都不想去,只想陪陪母亲。孔文洲从廖校长那里听说程海平回来了,特地登门探望。两人平时交往不深,但孔文洲满脸喜色,谈兴很浓。把话东弯西绕,扯到了他四叔孔正雄身上:“我四爸从台湾回来了,明天晚上要在城里头宴请县上领导。呵呵,我也要去参加哩!”
孔文洲的喉结不自觉地蹿动了一下:“四爸专门安排得有两部小轿车、一部面包车来接我们哩!明天你要进城的话,就搭我们的小车吧!坐起又稳当又舒服,比坐客车要快得多。对了,小车里头还有空调呢,热乎得很!嗬嗬嗬嗬!”
程海平道:“多谢。我要在家陪陪母亲,就不去打麻烦了。”
孔文洲显得很遗憾的样子:“有啥麻烦的?大家挤一下就是了,吃饭也肯定没得问题。我跟四爸说说,加个把人还不容易?本来就预备得有多的酒桌,别说加你一个,多去一两百人也坐得下哩!”
程海平突然捂住肚子作痛苦状:“哎呀,对不起,我出去上趟厕所。这两天拉肚子,改天再摆哈!”
“哦,那我就告辞了,你回来好生休息。”孔文洲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出来了。
程海平在外转了一圈回屋,宛红梅迎上来问:“海平,要不要紧哇?快吃几片黄连素,水给你凉好啰。喏,都在茶几上!”
程海平乐了:“您还当真啊?我是听孔文洲吹得心烦,来了个金蝉脱壳。哈哈!”
程海平还记得,孔文洲担任教导主任的第二年,他的四叔孔正雄从台湾回来了。
孔正雄是1950年11月和同村青年鲁兵孙等100多名清源籍入伍战士一起开赴朝鲜前线,参加抗美援朝战争的。两人同一个师,分别在二团和三团。第二年4月,在第五次战役的北撤阶段,二团一营被敌人包围,孔正雄不幸被俘。同年8月,美军集中八个师兵力发动了“夏季攻势”, 鲁兵孙所在的三团寡不敌众,伤亡惨重,鲁兵孙也受伤被俘。
两人分别转运到了韩国巨济岛、济州岛的两个战俘集中营监禁。他们的前胸、背部和手臂上都被强行刺染上了“**抗俄”、“打倒**”、“杀朱刮毛”等字迹。
孔正雄生性怯懦。战俘营里那些与敌人斗争到底、誓死回国的战友们令他钦佩,他也想这么做。然而,看到集中营的投敌败类对坚持回国的战俘进行了杀戮,并当场打死4人打伤数百人,遇难者的胸部被剖开后挖出心脏挑在了刺刀尖上,他畏惧了。在台湾来的特务软硬兼施的威胁利诱下,孔正雄意志动摇,最终选择了去台湾。
与孔正雄不同,鲁兵孙在血腥的“甄别”中没有丝毫动摇。他坚决要求回国,并积极参与战俘营内大规模的爱国斗争。1954年,他通过位于“三八线”的板门店战俘交换区回到了祖国。
鲁兵孙和其他回归人员一起,接受了归管会长达半年多的非常严格的政审。整个过程分为动员教育、检查交代、作出结论、安置处理四个阶段。在动员学习阶段,陆续放了电影《钢铁战士》、《赵一曼》、《丹娘》、《狼牙山五壮士》、《刘胡兰》、《勇敢的人》、《八女投江》等影片。同时,召开了极其隆重的追悼大会,追悼在战俘营坚持斗争、反对刺字、抵制“甄别”牺牲的干部战士。归来者很快就意识到,进行这些教育是要大家用烈士气节来对照自己。
到了检查交代阶段,每个人都要按照上级布置的“交代提纲”逐条交代。归管会搞了一个“检查交代”的“示范连”,让他们比照《党员八条标准》和《狼牙山五壮士》、《八女投江》里的英雄人物检查自己,而后把他们的“检查交代”在归管处大范围推广。示范连的很多人,纷纷在交代中上纲上线,承认自己“贪生怕死,变节投降”。结果,凡是没有负伤被俘,或者被俘时没有反抗、举起双手的都成了投降行为。
过了一段时间,归管会又下发文件,在文件中强调“共产党员是不能被俘的”。归来者都按党员标准衡量自己,衡量下来没有一个人符合标准。
鲁兵孙问:“在战俘营里跟敌人进行斗争说不说?”领导回答:“现在是你们交代问题的时候,不是表功的时候!被俘本身就很可耻,是右倾怕死的表现。一个胆小没骨气的人,怎么可能和敌人坚决斗争呢?”这番话等于在说,你们应该宁死不做俘虏,当了俘虏就不该活着回来!
组织鉴定结束后,除30多位因伤残住院治疗、转业外,其他回归人员大部分复员回乡。
和绝大多数的志愿军归国战俘一样,经过反反复复的政治审查,鲁兵孙也从口头到书面做了无数次的“思想交代”和情况报告,他最终还是被上级认定为“变节者”,受到错误和不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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