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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如人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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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殿下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这不假。

    过去的十几年里,你处处维护,也时时都纵着殿下,论及对殿下的了解和贴心,放眼天下大概也没有几个人比得过你,这我也承认。

    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也凛冽起来:“今日的永嘉殿下,已不再是当初你所熟知的那个赵盈。我择殿下为主君,你也从旁辅佐,你心里就应该有这个分寸。

    君臣有别,你们就不再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今日是,来日亦然。

    你牢记这一点,有些话,就不会脱口而出了。

    但你要是记不住这一点,眼下夺嫡之争初显露,京中局势尚不严峻,倒不妨什么,但早晚会坏了事,你信吗?”

    这是被警告了。

    而且杜知邑方才说——

    “择赵盈为主君?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笑声从杜知邑唇畔溢出:“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殿下想做什么,我已经看明白了,用不着谁来告诉我。”

    他反手指了指自己一双眼:“我眼不盲心不瞎,勉强算得上有几分小聪明,所以早就看明白了。

    但我看透了,一直没说透,仍愿意为殿下鞍前马后,这就是我的态度和我的选择。

    我立场如此,就绝不允许有人碍着殿下的前路,即便是你,也不行。”

    他说这番话,底气不算很足。

    论及情分,十个他在赵盈面前也比不上一个薛闲亭。

    但还是说了。

    他是拿身家性命陪赵盈赌的这一局,赌注下的太大,就输不起了。

    肃国公府上下四百余口,无一幸免,连国公爵位也被褫夺,甚至牵连先人,祖上牌位也被撤出太庙功德祠。

    从前刘家走过的老路子,孔家又走了一遍。

    刘家用了几代才翻了身,刘寄之又把一切都葬送了。

    肃国公府的后人,翻身之路只会更难。

    他自知康宁伯府远比不上他们这些人家,孤注一掷选了这条路,博的就是一个来日。

    要么光宗耀祖,要么一败涂地。

    他没有退路。

    不像薛闲亭。

    薛闲亭的目光其实没落到实处,根本就不是在看他。

    杜知邑打量了半晌,看他也不说话,那口气反而消了不少:“话不中听,但道理希望你明白,也希望有朝一日,你能体谅我们这些人的苦衷。”

    苦衷吗?

    可谁又来体谅他?

    薛闲亭的笑带着冷寒,但不是讥讽嘲弄的:“天底下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他和赵盈从此就该是君臣,这条路走得越远,往日的情分就越顾不成。

    走到最后,无论她成与不成,都只会剩下君臣情分。

    这道理他比杜知邑明白的要更早一些。

    但从来也没有人问过他,难过吗?心痛吗?

    只有宋乐仪,在扬州府时,与他谈过此事。

    他知道自己不该说,不该做,但在辅佐她的同时,多多少少有不甘心。

    伸一伸手,奋力的想要抓住最后一丝,那微薄的,就要消散的,情分。

    薛闲亭抬手,递出去,落在杜知邑的肩膀上,压了压,力有些大:“你没有恶意,我知道,但是杜三,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用身家性命陪她走这一局棋,我——记下了。”

    他没再听杜知邑任何后话,转身出了雅间的门,步伐显得格外沉重。

    杜知邑心头大震。

    如果他们都是一样的,那广宁侯岂不是……知道薛闲亭在做什么?

    他手指压在眼皮上。

    有的人生来好命,薛闲亭是,赵盈其实也是。

    在走上非常人所能熬完的一条路时,身边最亲近的人,总是无条件支持的。

    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他唇角的弧度染上了苦涩,垂下去的那只手在圆桌边沿处点了下,又点了下,早已经凉透的那杯茶他端了,一饮而尽。

    茶凉味苦,入喉发涩。

    杜知邑深吸下那口气,把所有的苦涩自舌尖吞入腹中,个中滋味,自无外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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