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李相在哪儿?”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下方蠕动的人群中响起。李光弼低头看去,只见几名内侍正在墙根下乱糟糟的场地上乱走。当先那人白白胖胖,步履蹒跚,却是黄安。
“黄内监,本相在这里呢,你怎么来了?”李光弼从石阶上缓步而下,大声笑道。
黄安也看到了李光弼,脸上满是笑意道:“李相国,叫奴婢好找。陛下要见你呢,请李相随我进宫去。 ”
李光弼笑道:“哦?陛下怎知我也想去见他?本相正要禀报陛下,城西的防御工事已经接近完工的消息呢。”
黄安一挑大指道:“还是李相能干,陛下经常在奴婢面前夸赞李相。说若不是李相,朝廷便乱了。如此好消息,那正好去跟陛下禀报,叫陛下也高兴高兴。”
李光弼呵呵笑着,命人带马过来,上了马之后赶着黄安等人往东城兴庆宫方向而去。路上黄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李光弼聊着,东拉西扯的没个正事。若是在以前,李光弼可没心情跟他啰嗦。但此刻心情不错,便也跟他说上几句。
不久后,众人抵达兴庆宫中,李光弼习惯性的往南熏殿方向行去,黄安却笑眯眯的道:“相国,陛下在仪凤阁见你,请跟我来。”
李光弼有些奇怪,仪凤阁是兴庆宫东北角一个僻静的院落,那里并无后妃居住,更不是陛下的居所,不知为何陛下要在那里召见自己。但他并没有多想,跟着黄安等人前往仪凤阁方向。
一行人很快到达仪凤阁之前的一处垂门,门口站着几名内侍守着。见到黄安和李光弼,他们纷纷行礼。
黄安止步转身,对李光弼干笑两声道:“李相国,您只能一个人进去,这十几位随行的兄弟,便只能留在这里了。”
李光弼笑道:“无妨。”转头吩咐十几名贴身亲卫道:“你们留在这里等我。”
黄安笑道:“多谢李相体谅,还有……李相身上的兵刃……也留下吧。”
李光弼愣了愣,笑道:“我从来都是配兵刃见驾的,怎地现在这么森严了么?”
黄安尴尬笑道:“特别时期,陛下新近吩咐的规矩,无论谁见驾都不能带着兵刃。还请李相再体谅。”
李光弼不疑有他,他早了解李瑁优柔多疑的个性,或许又是心血来潮,受了什么刺激。倒也不用去多想。于是解了腰间佩剑递给黄安,拍拍腰间道:“现在可以进了吧。”
“呵呵,李相请。”黄安躬身伸手道。
李光弼昂首挺胸踏入垂门,沿着花坛之间的小径往后行去。走出数步之后,他听到身后传来哐当一声声响。回过头来,只见垂门已经关闭,黄安和几名内侍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李相,快去见驾吧,陛下等着你呢。”黄安高声道。
李光弼觉得有些怪怪的,但也没放在心上。转身大踏步往前走去。前方假山树木掩映之中,一座不起眼的小阁就在眼前,雕花木门打开着,几名身材粗壮的内侍正站在廊下朝这边看。
李光弼紧走几步,来到门前,沉声叫道:“臣李光弼觐见陛下。”
有人在屋子里答话道:“陛下请李相国觐见。”
李光弼谢恩起身,踏步上了回廊,走近仪凤阁中。外边冬阳刺眼,屋子里却阴暗的很,李光弼眼睛一时难以适应,眯了眼睛往屋子里瞧。就在此时,哐当哐当连响,身后的花雕木门也突然关闭,喀喇一声响,似乎是在外边上了拴。
李光弼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但他没有惊慌。门关上后,眼睛反而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因为屋子里点着一盏白烛,然而让李光弼惊讶的是,屋子里并无一人,李瑁也根本不在屋子里。
李光弼皱了眉头,高声叫道:“陛下,臣李光弼见驾。”
无人回答。李光弼皱眉扫视屋内的情形,突然发现那盏发着惨淡之光的烛台下方的桌案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封信。
李光弼缓步上前,凑近一看,他看到了信封上写的字:兄长亲启。那是李瑁的字,这封信是李瑁留给自己的。李光弼狐疑之下,伸手拿起信封拆开来,从里边取出信笺,凑近烛火读了起来。只看了数行,李光弼便面色大变,气喘如牛起来。
一封信快速的看完后,李光弼一屁股坐在一张椅子上,面色凝固了。他什么都明白了,那封信正是王源写给李瑁的信。李光弼并非不知道昨日午后城头射上来一封信的事情,城头的将领早就告知了他。但李光弼根本没有在意,他也没时间在意。他正忙着赶建工事,怎会分心去管这些?他相信,那封信不过是王源写给李瑁,吓唬他活着劝说他投降之类的话,而李瑁是绝不会搭理他的,因为李瑁已经答应自己全力支持自己守城。然而,李光弼没想到的是,王源在信中提出了要拿自己的命换取退兵的交易,虽然在李光弼看来,这明显是王源的诡计,然而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似乎有些不妙。
楼梯咯噔咯噔的响了起来,一盏烛火的光亮在侧首的楼梯处投射出几个长长的阴影。昏暗之中,李瑁惨白的脸浮现了出来。同时浮现的还有十几名身强力壮的身影。他们拿着兵刃,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将李光弼所有的前进或者逃离的路线都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