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楹问道。门楹上有块醒目的灰白色长方形大斑块,很明显是是匾额被扒掉之后露出来的空余一一那灰白色是长年累月积下来的灰尘。
“问过,突竭茨狗的后卫在未时就过去了,这里留的不是伤兵,就是没了坐骑掉队的。”
“后卫有多少人?”
“大约五百人,不到六百匹马。其中有一百二十大帐兵。”
五百人啊,还有六百匹马。商成的眉梢跳了下。没有马匹的话,他还能想办法把这五百人留下一部分,但是敌人是骑兵,转移运动都快,从赵集北去五十里地都是一马平川的官道,正适合突竭茨行军;再说还有一百多大帐兵。算了,他把追上去的心思打消掉,吸着气让自己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唆着嘴唇问:“还有呢?”
“后院的柴房和院子里有三四十具尸体,大多是女人和十岁不到的娃娃。据找到的这户人的家仆说,这些都是被掳来的,我们挨个检查过,……”
商成的心里咯噔一下一一从撤退变逃命的突竭茨人开始杀人了!他的喘息登时粗重起来,压着刀柄的手也在扑簌簌发抖。他绷紧了嘴唇,死死盯着堂屋里黝黝的黑暗。
“……没有大人要找的怀孕妇人。”
一听部下这样说,商成几乎静止呆滞的心脏立刻砰砰砰地狂跳起来。他的脸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咽口唾沫说道:“继续搜,看有没有漏下的敌人,一定要留意有没有庄户乡亲侥幸活下来,对他们要及时救治。留两个听话的活口,其余的都砍了。找找看宅院里有什么吃的,不行就自己做。”
两个哨长领命去了。范全和姬正从外面进到院落里,禀告说整个赵集的突竭茨人已经全部肃清了,留了四个活的,领着士兵去找被关押起来的乡亲。他们分头去看过,有怀着娃娃的女人,但是打听来打听去,就是没有找到怀孕六个月的年轻孕妇。
听了他们的汇报,商成的心情是既紧张又轻松,紧张的是莲娘可能还在突竭茨手里,可能已经被带去北郑了;轻松的是莲娘可能还活着。打周家寨时,他从一个被卫军解救出来的女人那里了解到,莲娘还活着,但是突竭茨人逃跑时,第一批带走的人就有莲娘……
“布置两重岗哨,今天晚上我们就歇在这里。派人向李将军禀告,敌人已经放弃赵集。派尖兵探子沿官道向北侦察,摸清沿路情况……”
他正在给两个哨长下命令,赵石头鬼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外面拖着脚进来,被他接连招呼了两三声都没醒过神,还是用一副失魂落魄的眼神瞪着他。
商成的眉头倏地皱到一起,眯缝着眼睛就象要把赵石头看穿一样,慢慢地问道:“你,看见莲娘了?”
“啊?”赵石头突然瞪起眼睛尖叫了一声,半天才清醒过来,眼神慌乱地躲避着商成探询的目光,使劲地连连摇头道,“没,没看见,我……我怎么会看见嫂子。”他强自在脸上挤出点笑容,哑着嗓子说,“我……我要是看见嫂子,还会不,告诉……”他突然说不下去,捂着脸一气蹲到地上,眼泪顿时从指缝里淌出来,呜呜地哭道,“我能不告诉你吗?……呜,我婶,我婶一家九口……九口啊,都死啦……全死啦……啊呵呵……好惨啊……”
商成一言不发地盯着几乎蜷缩成一团的赵石头,良久才慢慢地说道:“你起来,带我去看看你婶子一家。一一把俘虏都押过来,用他们的头来祭奠我们的亲人。”
最后一句话是从他牙缝里迸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