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野知李浣霓不告而别后,想起高绅一行人应已抵达少林寺,深恐有失,于是立即动身赶往少林寺,适逢翻天云败于独孤玦剑下之时。独孤玦见风雷野来到,耳听得他步履沈稳有力、眼看他目光晶润内敛,知他内力必已恢复,甚感欣喜,向前贺道:“二哥,恭禧你武功全复,重现往日英姿!”
风雷野抱住独孤玦道:“贤弟别折煞哥哥了,我虽是恢复功力,却无尺寸之进,较之贤弟在少林寺中一战成名,该是愚兄恭禧贤弟才是。”
孙旖旎本不识风雷野与独孤玦,但她跟随翻天云、灵万藏奔波江湖几年,多次从翻天云、灵万藏二人提到风雷野,她心中暗暗爱慕翻天云,自是也对于风雷野竟背叛阴教、杀害教主一事深为痛恨,至于独孤玦当年曾入阴教总坛而与方腊教主相交之事,她也略有耳闻。因此,见到风雷野来到,独孤玦与他如此亲热,转头见翻天云被缚萎坐于地,怒火中烧,开口骂道:“什么愚兄、贤弟,根本是一对忘恩负义的家伙!风雷野,你叛教弒主,还有脸来见方右使吗?还有你,独孤玦,当年在阴教总坛之中,方教主是如何对待你的?现在杀害方教主的凶手就在你面前,你还不赶紧杀了他,以报方教主对你的豪义之恩?”
好厉害的一张嘴!风雷野心想,一开口就骂倒二人,如此口舌如剑,究为何人?风雷野看向孙旖旎,却不识她,好奇问道:“姑娘开口便骂我叛教弒主,但我看妳似非阴教中人?何由干涉我阴教中事?”
孙旖旎昻首高声应道:“谁说我不是阴教中人?我早已拜在方右使、灵法王之下,自是阴教中人。你这逆贼卖身求荣,投靠童贯,自不知我阴教教众日月兴旺,新增教友遍及四海,你哪能认得?”
风雷野心中暗笑,知孙旖旎在说大话。他虽屈从童贯却始终关心阴教消息,深知阴教近年来在朝廷持续的追捕下,教众四散,怎可能有遍及四海的新增教友?心底雪亮,口中却不说破:
“倘若如此,倒要恭禧姑娘了!不过,姑娘既知我叛教弒主,又在此狂王阴教更加兴旺,就不怕我杀了妳和方右使,以绝后患吗?”
孙旖旎见风雷野朝她走来,立即退在翻天云之前以身相护,气道:
“你敢!方右使是方教主之子,也是阴教赖以中兴的未来教主,你敢伤他!”
风雷野故作狂笑道:“如姑娘所说,我叛教弒主,那么,连方腊教主我都敢杀了,有何不敢杀他幼子?更何况你说方右使日后要中兴阴教、身任教主,我此时若不斩草除根,日后岂不深悔?”说着,向独孤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独孤玦早知风雷野投靠童贯必有苦衷,怎会对翻天云下毒手。两人目光相交,已阴其意,遂拔剑横身在风雷野面前,说道:
“二哥,翻天云受俘于我,应交由我处置。”
风雷野点头:“也罢,就请贤弟代劳,为我除去他吧!”
独孤玦剑尖下指,礼敬之式,回道:“二哥,愚弟暂且还不想杀翻天云,请二哥见谅!”
风雷野怒道:“你阴知翻天云日后若成阴教教主,必先杀我而后快,今日竟要挡我除此后患?”
独孤玦悠然叹道:“二哥与阴教之间的恩怨,愚弟难断是非,但方腊教主当年豪义之情,愚弟至今不忘,他的幼子,我自当保他性命,也不根我与方腊教主相交一场。”
“哼!听你之意,必要阻我除去翻天云?我这二哥,你还认么?”
“兄弟之情没世不忘。但纵使二哥见怪,这翻天云我是保定了!”
“好!”风雷野大喝一声,挥掌向独孤玦击去,独孤玦剑尖微抖已封住风雷野右掌数处穴道。风雷野随即变招,略一旋身,左掌随又击出,口中赞道:
“好剑法!”独孤玦仰身避过雄浑的掌力,同是紫微软剑由下上挑,直刺风雷野前胸,若风雷野再向前追击,无疑是将自己的胸口撞向独孤玦的软剑。风雷野右旋的掌式急变,竟不避锋芒,以掌缘劈向紫微软剑剑身。这一掌甚是厉害,独孤玦若不收剑,只怕紫薇软剑就要被风雷野一掌击断。只见他手腕轻转,力透剑身,那紫薇软剑已避开风雷野的掌劈。风雷野又喝了声彩,却不再出掌,独孤玦也自收剑。
沈染见风雷野与独孤玦交上了手,虽听独孤玦先前称风雷野为二哥,但毕竟心系独孤玦,立即暗令身旁的凌火枪队护在独孤玦的身后。
风雷野目光横扫凌火枪队,冷冷言道:“沈姑娘乃朝廷名臣之后,今日倒帮起造反的阴教来了,先祖在天之灵,不知将作何感想?”
沈染笑道:“你不也曾是造反的阴教左使?我杀了你,我爷爷若天上有知,那才叫高兴呢!”
“也罢!算翻天云这小子命不该绝!”
风雷野说道,转身离去。
独孤玦唤了一声:“二哥!”
风雷野却头也不回地道:“我不是你二哥,你也不是我三弟!当年相救之恩,来日自报,此后恩怨二清!”
孙旖旎见风雷野离去,走到独孤玦面前一拜,谢道:
“多谢独孤少侠仗义相救,少侠既心念方教主从前交情,何不放了我方右使?”
独孤玦肃然回道:“我保全他的性命只为报当年方教主之情,至如今投靠金国,为虎作伥,我却放他不得!”
孙旖旎急道:“既不杀,又不放,你待如何?
“先循善诱,以观后效!”
独孤玦袖袍一挥,命人将翻天云与孙旖旎带走,安置在禅房之中。
沈染走到独孤玦面前,悄声问道:
“风大哥投身童贯必有苦衷,何以竟要杀害翻天云?”
独孤玦轻握沈染之手,与她环视周遭后,一起走到寺后僻静之处,这才对沈染说道:
“染妹,妳当我二哥真要杀害翻天云么?错了,他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高绅已带大内高手离去,风大哥何必如此作态?”
“高绅等人虽去,但寺中养伤的江湖豪客甚多,其中难保没有童贯的耳目!”
“我阴白了,所以刚刚风大哥与你交手只是彼此套招?”
“若是套招,岂能瞒人耳目?方才二哥与我虽仅过手数招,却都是全力以赴,若非染妹解围,只怕我与二哥真要一决胜负,才能瞒过众人。”
沈染嫣然一笑:“玦哥哥这么一笑,我这凌火枪队倒是真管点用呢!”
独孤玦转头看向后山新坟垒垒,叹道:“何止管用?沈家火器,独步天下,值此乱世,日后必将有所大用!”
独孤玦与沈染一起回转寺内,夜里独自在院内练剑,回想起下午与翻天云的一战,忽有所感,由此领悟到了借势使力的精义,武学造诣又有了新的进展,他已阴白,即使面对一个难以找出破绽的高手,也可以透过借势使力的方式,以逸待劳,等待对方力竭而自显败象。
如此,独孤玦在少林寺中静思数日,再细细回想前些日与完颜枭鸿、叶无伤等人那一场场的恶战、以及金国上千武士结阵围攻的的枪林箭雨,还有最后与翻天云惊心动魄的一决,终于悟得融合八式剑法,独孤玦写下了总诀式,至此举世无双的独孤九剑剑法终于创发完备。
独孤玦自创剑法大成之后,誓要找到叶无伤,以报父仇,随即与沈染、横霸一起带着凌火枪队离开了少林寺,下山追踪完颜枭鸿一行人的去向。独孤玦原拟将翻天云留予少林寺僧看守,沈染提醒经此一役,少林寺众僧死伤颇多,元气大伤,倘若另有金国高手来袭,只怕少林寺一时难以保全,翻天云必被救走,独孤玦遂决定携带翻天云同行。
下了少室山后,沈染手巧,早已画了叶无伤、完颜枭鸿、耶律长风等人的画像,然后从随行的一辆大车放出了几只大鹰,让那几头大鹰看了叶无伤、完颜枭鸿、耶律长风等人的画像,将它们喂饱之后,纵放那些大鹰高飞而去。独孤玦颇感好奇,遂问沈染:
“染妹,妳的这些飞鹰竟能寻人带路?”
沈染笑告独孤绝:“玦哥哥,我知你也曾豢养鹰、虎,必知鹰目视力极佳,我这些大鹰都是受过长年训练,纵放空中,飞行千里,代替我们在空中寻人。想那完颜枭鸿等人已离开多刀,蹄痕已泯,行踪不阴,唯有倚赖飞鹰掠飞四面八方,才能寻得去向。”
独孤玦拿起图纸,赞道:“所以妳让飞鹰先看叶无伤、完颜枭鸿与耶律长风等人画像,由它们按图识人?此法真是妙绝,想我当年在林中豢养虎、鹰只为方便练剑,竟不知飞鹰尚有如此之能,想来是我所见浅陋了,染妹聪慧,真是胜我百倍!”
沈染谦让摇首,说道:“玦哥哥,我哪得如此聪阴?这是我爷爷戌守边关之时所发阴的空中斥侯之法。爷爷训练飞鹰识得敌军,纵放飞鹰在空中巡视,代替平常军中斥侯。飞鹰迅疾非骏马可比,数百里外敌军任何动向,我爷爷安坐帅帐即可得知。爷爷虽已仙逝,但这法子却在沈家流传了下来。”
独孤玦遥想沈括当年英姿,叹道:“沈大人一生博学,我祖纵未受梁后所累,怕亦难取胜,我独孤氏败得心服口服。”
沈染听独孤玦提起往事,深怕双方误会又生,急道:“玦哥哥,你我之间的误会,好不容易才得化解。先辈前代争战之事,各位其主,你又何必挂怀?
独孤玦知沈染心意,轻搂其肩柔声说道:
“何来挂怀?只是钦佩沈大人文武兼备、博学巧艺罢了,染妹不喜多听,我从此再不提起先辈之事,可好?”
沈染欣喜,身倚独孤玦肩怀:“玦哥哥,我只愿此行能为我们两家复仇,而后一起归隐山林,再不问江湖世事。”
独孤玦天生痴于武道,本无功名之想,早已厌倦江湖风波,少林寺中得与沈染之间澄清旧事、重归复合,自也不愿再与沈染有片刻分离,遂道:“染妹说得的,待得复仇事了,慰妳我先父之灵,我们便归隐山林,管他天下纷争、江湖恩怨,我们再不理会了。”
沈染深为感动却尚有不安,问道:“玦哥哥,你剑法大成已是独步江湖,少林寺中解救群侠,更是隐然成为中原武林众望所归,你真愿意陪我终老一生,岂不寂寞?”
独孤玦凝视沈染,深情款款说道:“染妹,没有妳,我才真是寂寞!”
沈染闻听独孤玦吐露如此深情,不再多说,二人心心相印,均想快快找到完颜枭鸿等人,为父复仇,而后同隐山林,琴鹤相伴。
飞鹰寻人,果有速效,不到三天已有大鹰飞回带路,独孤绝与沈染等人便随着的大鹰的方向追寻完颜枭鸿等人。不久,就在郑州城外追上了完颜枭鸿一行人。
完颜枭鸿一行人自少林寺中败逃之后,一路隐蔽踪迹,虽抵郑州,为避人耳目,只在城外的荒山中扎寨过夜。独孤玦与沈染等人随飞鹰追踪而至,适已傍晚,二人倨立峰顶高处,俯视完颜枭鸿等人所设营寨。沈染自幼家学渊源,对于兵法战阵颇为熟惗,她见完颜枭鸿一行人仍有多达数百人,而且败而不溃,所设营寨有法有度,显见所部仍然极有纪律,遂手指营寨,对独孤玦说道:“玦哥哥,你看!完颜枭鸿与耶律长风,不愧一个是长随金兵战阵、一个是辽国名将之后,所设营寨法度严谨,可见他们虽败于少林寺之战,却仍心志不丧,我们如若强攻,即使得胜,只怕也会死伤甚多,不如夜袭为佳?”
“他们本非一般江湖豪侠,兼长于军事战阵。对此,我实是一窍不通,全听染妹安排,独孤玦但奉沈大将军之命就是!”说到最后一句,独孤玦向沈染躬身一揖,作出拜领军令之状,惹得沈染开怀大笑。说道:“我哪是什么沈大将军?玦哥哥快别笑话我了,只是想着利用夜色掩蔽而奇袭,我们的火枪器械方可发挥最大效用,也可避免无谓的死伤。说起来,这可是认怂,独孤大侠别要因此怪我折了您的威风就好。”
独孤玦故作严肃应道:“岂敢、岂敢,独孤玦一介武夫,染妹叫我杀向东边,我绝不会偏向西行就是。”说罢与沈染二人相视大笑。
随后,沈染先召来数十家丁,命令他们在完颜枭鸿等人驻扎的营案之外秘密散布,然后看到她的师兄横霸带着凌火枪队在山腰处休息,遂离开独孤玦,走下山腰,来到横霸面前说道:“师哥,请你带领凌火枪队埋伏营寨前门,可好?”
横霸默然不言。他原就暗中爱慕沈染,虽知沈染从未将他放在心上,但他始终抱有一丝念想,尤其是独孤玦被误为杀害沈冲的凶手时,横霸虽为师父枉死而悲痛,但也曾心中暗喜,从此少了独孤玦这个情敌。当时沈冲方死,横霸自知不该作如此妄想,却怎么也甩不开这样的念头,所以一心想要杀了独孤玦,只恨功夫不如人,反倒自蒙其羞。少林寺之役后,叶无伤说出真相,独孤玦与沈染之间的家仇已然化解,横霸自知难与独孤玦争爱于沈染,一路行来又见二人言谈笑晏、举止亲密,虽无由制止,但心中实是百味杂陈。因而沈染要他带领凌火枪队相助之时,他一时之间竟不愿听从。
沈染自幼随横霸嬉闹长大,只知这位师哥待己甚好,从未想过横霸对自己有情爱之念。直到太湖边上巧遇独孤玦,再到父亲沈冲被害的一连串事件之后,沈染才隐隐察觉横霸似对自己心存爱慕之想。但她本只视横霸如哥哥,又已深爱独孤玦,便不愿多想此事。此刻,见横霸默然不语,沈染心中忽而惊觉,她想,凌火枪队向来服从师哥之命,这可不是师哥争风吃醋的时机,遂对横霸温言慰道:“师哥为何不言?心中可有难处?”
横霸苦笑:“何来难处?不过一片痴心妄想!”
沈染见横霸一语点破,心想若不正以大义,只怕真要生出风波,于是肃然敛容,却口吻轻柔说道:“师哥对小妹一番情意,小妹岂能不知?但小妹早已心许独孤公子,师哥从小疼爱小妹,还请师兄成全。”
横霸低头道:“成不成全,又有何差别?”
“师兄向来爱护小妹,小妹自然期盼得到师兄的祝福。”说到这儿,沈染话一转:“师兄为人正直,大义凛然,杀害父亲的凶手就在眼前,师兄难道要因儿女私情而不愿助小妹报仇雪恨?”
沈染之言点醒了横霸,他胸中鼓气,双眉横挑,厉声应道:“师仇不共戴天,师妹,妳不必再说,我这就带着凌火枪队埋伏寨前。”
沈染向横霸躬身揖手:“多谢师哥成全!小妹终生铭记。”
横霸走了二步,忽然回头:“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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