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扈说话惯用成语谚语歇后语,听得他一知半解,对老人的印象越发的糟糕了,要不是还有点敬老尊贤的念头,连这顿饭也不想来吃。
程府下人抬来一张矮几,百里赞就坐在门口,里面吃什么,他也吃什么,又有小酒一壶,酱菜两碟,十分开胃,倒是他落脚武王府以来吃得最满意的一餐饭了。
程扈也不劝酒,只称赞道:“我大楚以武定江山,居霞关一役王爷以一敌百,勇悍非凡,颇有太祖遗风,实乃大楚之幸也。”
崔绎唔了一声不置可否,喝了三杯,又吃了些菜,表情一直心不在焉。
程扈道:“老臣斗胆问一句,王爷为何不愿娶妻?”
门外的百里赞陡然一惊——程扈竟然这么直白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和之前赠画提醒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怎么回事?
崔绎晃着手里的酒杯,漠然道:“壮志未酬,何以成家。”
程扈笑起来,又问:“那不知王爷志在何方?”
崔绎斜他一眼,不爽地反问:“程大人问本王志在何方,又有何用意?”
程扈仍然不紧不慢地抚着花白的胡须,说:“大丈夫当成家立业,王爷在军中素有战神之称,想必也心怀与太祖一样的志向,想要收复元、庆二州,将北狄人彻底撵出中原,但从太祖到太宗再到先帝惠宗皇帝,三代帝王频繁用兵,非但不能驱逐北狄,反而使中原各州百姓不堪赋税之压,直到当今圣上继位,方才转变策略,休养生息。”
崔绎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倒酒,淅淅的水声在堂中十分清晰。
“王爷志向远大,想要完成太祖遗愿,但天子以民为本,若穷兵黩武,必将导致民不聊生,届时太祖征战一生打下的江山也将不保,”程扈不管他有没有在听,只自顾自地说下去,“皇上拒绝了王爷再度发兵的请求,也是为苍生社稷着想啊!”
堂下的百里赞险些一口酒喷了出去——原来程扈不是要嫁女儿,而是替建元帝劝服儿子来了,自己和持盈先入为主,都误会了。
谁知就在他自嘲判断失当的时候,崔绎一语惊人:“程大人不必兜圈子了,有话就直说。本王听说程大人家有一女……”
百里赞几乎要跳起来冲进去捂崔绎的嘴,却听程扈呵呵大笑:“王爷真是消息灵通!既然王爷已经知道了,那么届时请务必来喝一杯喜酒!”
崔绎:“……”
百里赞一手遮着脸,表情惨不忍睹。
程扈见崔绎一副僵硬的表情,敛了笑意,奇怪地问:“王爷怎么了?”
“……啊?没事!本王只是、嗯,只是吃太快梗到了。”崔绎脑袋里乱成一团,口不择言。
程扈困惑地点了点头,没有多想,又笑着说:“拙荆只给老臣留下这么一个女儿,老臣也曾想将奉仪一辈子留在身边,但孩子长大了,终究是要成亲的,子成是个实诚孩子,可靠,等将来我走了,奉仪跟着他,也算有个依靠。”
崔绎内心有如十万座火山一起喷发的愤怒——百里赞!本王要割你舌头下酒!
同时又像有十万支焰火一起绽放——太好了,不用娶程扈那不知多少岁的老姑娘为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