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妇人一张脸笑得堆起无数细纹,香粉叠了又叠,扑簌簌直往下掉着渣滓,连连点头:“是是是,公子好大的手笔,打今日起这丫头就是您的人了。”
她挥了挥手,早有小厮躬身递上两页薄纸,一页乃卖身契,一页乃户籍单子,恭恭敬敬的送到文元面前。
文元用两根手指夹下来塞到袖中,转眸望住落葵,笑脸盈盈道:“喏,算你命好碰到我这么个大善人,走,去你家签个字据,这丫头的卖身契就归你了,这银子算是我借给你的,”他微微一顿,扬眸望住她,眸中悠悠疑影儿闪过,笑容诡异:“你,不会赖账罢。”
落葵闻言不禁哑然,她又想做好人救下这小姑娘,又怕应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句话,她左思右想,想不出文元打的是个什么主意,但到手的银子拒之门外,自己又舍不得,不禁一咬牙,缓缓攒出个无比尴尬的笑:“那是自然,我不会赖账。”
盛泽街口停着那驾灰棚马车,落葵扶着杜衡的手登上马车,回首间见瘦骨嶙峋的小姑娘低眉垂首,小心翼翼的跟着,再后头是一脸讨债鬼模样的文元,她暗自叹了口气,只觉十分晦气。
彼时日光正盛,流金般洒落水家院中,浓阴翠翠中满是晴朗的阳光味道,文元环顾水家小院,虽然简薄但景致秀丽,花啊草啊什么都不缺。他指着院落一侧窄窄的沟渠笑道:“这倒是个曲水流觞的好去处,只是挨着菜地,不伦不类的。”
落葵一边摆上笔墨纸砚,一边扬眸望向那所谓的曲水流觞之处,不禁暗笑,将水引在菜地边上,自然是为了便于灌溉,这位文元公子八成是出身富贵人家,竟如此的不食人间烟火,不禁眸光狭促:“喝酒如何有喝生菜汁来的有趣。”她扬眸:“想不想尝尝,我给你来一杯。”
文元听得口舌发苦,从头发丝儿一直绿到了脚后跟,心里不住的打鼓,只是听到菜汁,便已绿成如此,来日若是妻妾成群了,再有那么一两个起了异心,自己头上岂不是要长出青青草原了,他打了个哆嗦,还是像如今这样,一妻一妾来的稳妥。
他连连摇头,一脸苦笑:“不,不用了,咱们还是说说立字为据的事罢。我说,你写。”
事到如今落葵已经没有迟疑的余地了,生怕要立下的是卖身契之类的字据,有心赖上一赖,可为难的被人知道了自己家门何在,若是被他日日堵在门口要债,脸上可要不好看了,遂踌躇着接过执笔,只好见机行事。
见落葵的模样,文元像是想起甚么可笑的事,笑得直不起腰来,语出奚落:“原来你也会害怕,这着实难得,我原以为你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放心,我不让你签卖身契,你这样厉害的姑娘,我是不会买回家去自讨苦吃。”微微一顿,他斟酌道:“借据,今借予水家落葵纹银一千两整,日息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