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了一跳,本能地抱紧了日记本,警惕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你叫虞美人?”男人问。
虞美人抿着嘴不说话,把日记本抱得更紧了。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花也叫虞美人?”
虞美人当然知道自己名字是一种花的名字,但他们都说它长得和罂粟花一样,是一种有毒的花。
她见过罂粟花,但没有见过虞美人。
“你知不知道有一首词也叫虞美人?”男人又问。
虞美人不知道词是什么。
男人吟唱起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虞美人沉默着。
她听不懂这首词的意思,但从男人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石子落进湖面一样,在她内心里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一种淡淡的愁绪从她心底升起,就像湖面上的雾,飘飘忽忽的,捉摸不定,却越来越浓,浓得化不开。
那些过去的日子——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偶尔看见爸爸的日子……像连环画一样一幅幅在眼前翻过。
她想妈妈了。
她把怀里的日记本轻轻放在桌上,用手抚摸着本子的封皮。
封皮上忽然也荡起了涟漪,像水的波纹。
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她看见了妈妈的脸。
妈妈在朝她笑,她的脸年轻又漂亮。她记得,她趴在妈妈背上吵着要去芒甸的烟麻大街买糖果的时候,妈妈就是这样的年轻。
后来,妈妈就病了,老了。
封皮上的光影还在变化,妈妈的笑容渐渐消失,丰腴的脸颊开始变瘦,慢慢的,只剩下了褶皱蜡黄的皮肤,像一张旧黄裱纸覆盖在骷骨上。
一滴晶莹的水滴从天而降,落在封皮上。
她轻轻打开日记本,扉页上用铅笔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那是妈妈死后的夜里,她趴在妈妈的棺材上写的——
妈妈死了
我也想死
死了就能永远和妈妈在一起
但死了也会见到爸爸
我恨爸爸
所以我只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