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将愧叹未绝,离不凡已忍不得纳闷,上前一步,粗声询问陈敬龙:“什么叫‘轩辕族不能没有欧阳干将’?这狗贼有什么了不起了,竟会这般重要?”
陈敬龙苦笑反问道:“二位前辈,现在肯听敬龙解释了么?”
离、洪二人对视一眼,不禁都老脸一红;随即又都回望陈敬龙,一齐点了点头。
陈敬龙凝神理理思绪,扫目环顾众人,扬声言道:“二位前辈、诸位长缨会兄弟,急公好义,欲为容儿报仇,敬龙感激不尽!但请诸位认真想想:容儿一人,与轩辕族亿万黎民,究竟孰重孰轻?为给容儿一人报仇,便杀掉一个好皇帝,使轩辕百姓多受苦楚,究竟该是不该?……”
他问话未完,六子扬声厉叫:“欧阳干将阴谋害人,忘恩负义、卑鄙歹毒,算什么好皇帝了?”
陈敬龙沉声喝道:“皇帝好坏,需据黎民万姓之苦乐而评价,岂可据寥寥几人之生死恩怨而衡量?——逢异族敌寇入侵,率兵力抗,百战不移、艰险不屈;执掌本族政务,多行善令,轻徭薄赋、予民生息;如此皇帝,还算不得好,那依你之见,怎样才算是好?”
六子稍一思忖,不服道:“师伯做皇帝,未必就不如干将!杀了干将后,只要师伯肯登帝位,百姓也就不用多受苦楚!”
听他这话,众豪杰均以为然,纷纷点头。离不凡大笑道:“不错;六子说的丝毫不错!敬龙,你可以做皇帝么。轩辕族并不是少了干将就不行!”
陈敬龙连连摇头。苦笑道:“若论冲锋陷阵、十荡十决。干将远比不上敬龙,但若论治朝理政、安民兴邦,敬龙却绝比不上干将!这一点自知之明,敬龙还是有的!”言毕,静立思索片刻,又扫望众人,正色讲道:“干将才智过人,且早有为君之志。必曾深研过治世之道、理政之法;故其登基后,立即便能着手处理政务、谋定利民良策!反观敬龙,自幼长于深山,智微识浅、胸无大志,只学过博战之技,却未尝稍习治国之术;只惯于武力争胜,浑不知文治如何施行……”
听他说到这里,洪断山忍不住插言道:“不会的东西,可以慢慢学么!你刚投军入伍时,想必也不懂如何做将军、如何带兵打仗。可到后来,你还不是纵横疆场、威震天下。成为了当世第一名将?只要你肯学治国之法,又焉知以后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陈敬龙苦笑道:“我可以慢慢学,但轩辕百姓,能等得起么?——多年战乱之后,民生凋敝,百废待兴;我轩辕万民生活艰难,苦似倒悬,急待解救,刻不容缓!当此时境,若由敬龙做了皇帝,慢慢去学那理政之法、慢慢摸索治世之道,则百姓苦难,究竟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终结?明明有好皇帝而不用,偏偏要让百姓多受苦楚,我等又如何能够忍心?”说到这里稍停,想了想,微显凄容,又涩声叹道:“我确曾由一个不通战事的傻小子,成长为一个四海闻名的大将军;可这成长过程中,有多少失败挫折,这成长之路,由多少同袍尸骨铺就,大家可能数清?——当初只因敬龙不熟战事,谋划疏失,以至兵败困守镛城;数万将士血洒镛城内外,陈家军险遭覆灭之祸!这件事,大家定都是听说过的!——为将而不熟征战之道,祸至如此,若为君不熟治世之道,又当如何?一旦谋划不足,政令不善,只怕会累及全族、黎民尽受其苦了吧?敬龙确可以慢慢学习摸索,争取成为一个好皇帝,但大家可曾想过,需要百姓承受多少苦难、需多少黎民血泪为铺垫,才能让一个不通政务的门外汉,摸索成长为一个有力治国的好皇帝呢?”
他这一番话讲出来,众豪杰均觉不无道理,虽对干将憎恶之意不减,但必杀之心却都已动摇。——陈敬龙言毕住口后,众人或静立凝思,或轻语议论,却再无一人喊打喊杀。
洪断山皱眉思索片刻,又缓缓开口,沉吟建议道:“当皇帝的,身边不都是有文臣扶佐理政的吗?……敬龙,你不懂治国,并不要紧,只要你选出些有本事的大臣来,遇事多听他们意见,想必也能将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你说呢?”
陈敬龙摇头叹道:“敬龙嗜血贪杀,凶名昭著,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畏!若敬龙为君,大臣必都战战兢兢、慎言自保,却有几人敢畅所欲言,指教敬龙?”叹毕,理理思绪,又正色言道:“当今轩辕族中,能掌控兵权、坐稳帝位者,唯敬龙、干将二人而已;既然敬龙无治世之才,则这皇帝,非干将去做不可!——我说轩辕族不能没有欧阳干将,绝非夸大其辞!”
离不凡焦躁问道:“照你这话,干将是绝杀不得了?”陈敬龙毫不迟疑,正色应道:“绝杀不得!”离不凡急道:“难道容儿的仇,就这样算了不成?”陈敬龙微微苦笑,负手叹道:“若容儿之仇可报,我早就报了,何用等到今天?”
离不凡又是不甘,又是无奈;犹豫片刻,难下决断,转头问洪断山:“你怎么说?”洪断山仰头思索,迟疑应道:“实在不行……只杀楚楚,虽仇报的不算干净,却也算给容儿一个交待!”
话音未落,陈敬龙摆手叹道:“若杀楚楚,干将威信大失,帝位也就坐不稳了!”
离不凡愕然叫道:“连楚楚也不能杀?”陈敬龙微微苦笑,轻叹口气,不答而答。
离不凡瞪目张口,欲待再言。未等他说出话来,洪断山颓然长叹,将巨刀收还鞘中,怅然道:“罢了!……若令百姓多受苦楚,我等岂不成了轩辕族的大罪人?洪某平生未尝负义。可这次……唉。无可奈何。只能有负商老爷子、有负容儿!”
听他怅叹之语,离不凡迟疑片刻,亦狠狠叹了口气,反手将双刀还于背后。——众豪杰本已杀心动摇,眼见正邪两大江湖泰斗先后收刀、摆明不杀之意,遂都越发将杀心打消干净;原本执出兵刃者,纷纷将兵刃收起。
见众人举动,六子失望不已、悲恨难当。颤声凄叹:“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们……果不其然……果不其然……”
离不凡闻声回身,歉然劝道:“不是我们不肯为容儿报仇,实在是你陈师伯说的有道理,不容我们不听!……嗐,这仇是真真报不得的;六子,你彻底打消念头……”
不等离不凡说完,六子突地冷哼一声,纵身斜跃,扑向伫立在人群之前的冯英。凌空探手,疾往他怀里搂箍的“大和一号”抓去。
六子这全力一跃、一扑一抓。着实迅猛有如风雷;凭冯英本领,根本来不及有任何闪避反应。然而,六子动作虽快,却终究快不过陈敬龙;其手掌距“大和一号”尚有三尺多远时,陈敬龙身形如电,斜刺抢至,已挡在“大和一号”身前。
六子手掌到时,险些抓在陈敬龙身上,惊骇之下,急忙缩手后退。
陈敬龙眉头紧皱,凝望六子,沉声质问道:“厉害关系,难道我讲述的还不够清楚么?”
六子连退六七步方才停脚,又深深呼吸两次,惊魂方定;侧目怒瞪陈敬龙,咬牙冷道:“你讲的足够清楚,厉害关系我已尽知,但百姓苦乐,我却顾不得了;只要能为师傅报仇,六子就算粉身碎骨、留下万骂名,也是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陈敬龙错愕不已,疑道:“你怎会说出这样话来?……你……你以前,最是知轻重、明道理,从不意气用事……”
六子悲愤欲狂,忽地嘶声大叫:“再知轻重,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须不像你一般铁石心肠!似你这般冷血,焉能对我师傅真正动情?又焉能知道失去师傅,我心中何等苦痛?”
听他这话,在场豪杰无不骇然色变;面面相顾,尽皆惊愕失神。陈敬龙身心俱震,恍然惊呼:“与我比较?你……原来你对容儿……”
六子脸上微红,随即又转青白;咬牙嘶吼道:“不管怎样,我一定要为师傅报仇,就算粉身碎骨、遭受万世唾骂,也在所不辞!陈敬龙,要么你让我带走那钢铁怪人,要么,你干脆现在就杀了我罢!”言未毕,迈步疾进,周身鼓起两尺多厚的魔法护罩,竟直奔陈敬龙硬撞过去。
众豪杰听六子不呼“师伯”,竟而直呼陈敬龙姓名,不禁都愕骇更甚,再见其胆敢进身冲撞陈敬龙,越发都惊上加惊、骇上加骇,着实忍耐不得,不约而同,齐齐失声惊叫。
一片惊呼声中,陈敬龙横目怒斥:“放肆!”右手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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