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意义。老刘还没有转阴,他缺氧的时间太久。”
孙立恩颓然的放下了手机。
用尽方法,倾尽手段,却留不住一个病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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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挂掉电话之后,也叹了口气。
她很清楚,作为一个病人,刘连志的情况一开始究竟有多棘手。他的炎症风暴不是由白介素6介导的他的病程进展极快而且病程漫长他对康复者血清和其他抗病毒药物的反应都不好……刘连志几乎对所有现有的治疗方案都反应不佳。而他自己的身体底子又不是很好。这么一折腾,刘连志的身体就像是一条破破烂烂的木头船——浮在水上属于奇迹,沉下去才是正常情况。
但这种感触并不能帮助参与救治的医生们有多少“安慰”,他们只会更加难过——明明之前的碎木板都能浮在水上,怎么拼成船的样子了之后反而就沉了呢?
对刘连志的抢救还在继续,但毫无疑问……这样的抢救不会有任何值得期待的结果。现在的抢救,更像是参与抢救的医生们在拯救自己——拯救自己的内心。
我们救不回刘院长,但至少能让他在临走之前……得到和其他患者同等的待遇。不过,胸外按压就算了。刘连志现在的情况,就算通过胸外按压把心跳压回来了,也无法改变之后的情况。
而且……胸外按压可疼了。左右人都是要走的,至少让刘院长走的时候稍微……稍微轻松一点吧。
宋文穿着洗手服站在绿区,透过监护仪看着正在忙碌抢救的同事们,再次微微叹了口气。
她拿起手机,闭眼沉默了几秒后,拨了一串号码出去。
“小蔡,我跟你说个事儿……”宋文的声音很苦涩,“老刘可能不行了。”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但是玻璃杯子掉在地上,摔出一地晶莹的声音仍然清楚无误的传到了宋文的耳朵里。
“宋姐,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电话那头的蔡慧萍用带着哭腔和一丝侥幸的语气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我没听清楚。”
“刘院长可能不行了。”宋文不得不把这个残忍的消息再重复了一遍,“刘院长的血氧饱和度半个小时前突然掉了下来,我们用尽了所有手段,但是仍然没能扭转局面。”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你……你现在能过来就来一趟吧。”宋文等着哭声稍微平静了一点,然后说道,“下面我让人给你留门,现在进来,还能再和老刘见一面。”
不管重复多少次,向家属通报患者的死讯……永远是最令人心里难受的事儿。但这种事情总要有人去干才行。
至少现在打了电话,蔡慧萍还能和刘院长再见上最后一面。这已经是整个疫情过程中,医生们所能享受到的最大的“特殊待遇”了。
其他患者无法见到患病亲人的最后一面,那些病亡患者都是在过世后,直接由医务人员换上他们平常的衣服后送到太平间,然后把人交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让这些工作人员代替患者家属,陪着患者们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旅途。
但身为医务人员,身为熟练掌握了防护服穿脱注意事项和技巧的蔡慧萍,可以穿上防护服,然后到红区见自己的丈夫最后一面。
这样残忍,但又稍微还有一些人文关怀的特权……就连宋文自己都不知道,让蔡慧萍再去见老刘一面到底是好是坏。
她曾经试图把自己放在和蔡慧萍一样的位置上去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现在躺在里面的不是老刘,而是自己的丈夫……那自己会怎么处理。
但宋文绝望的发现,她根本想象不出来那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大概就和天塌了一样吧?
当自己的挚爱离开人世的时候,任何语言和假想,都显得分外空虚无力。只有那石破天惊的震惊,以及随后像是从扶摇万里高空上洒下的悲伤,才是唯一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