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好事,而况律法不咎既往,已经过去的事,翻出来重新追论,不但对身受者有失公平,而且开一恶例,以后当政者如果想入人于罪,随时可以翻案,岂不搞得人人自危?话虽如此,但此时言官的风骨,已大不如前,看上谕中有高宗和仁宗两顶大帽子压在那里,吓得不敢动弹。同时认为吴峋和梁鼎芬当时持论过于偏激,亦有自取其咎,要为他们申辩,很难着笔,便越发逡巡却步了。
不过,私下去慰问吴、梁二人的却很多。吴峋不免有悲戚之色,而梁鼎芬的表情,大异其趣,颇有‘无官一身轻’的模样。因为这年正是他二十七岁,想起李文田的论断,一颗心便拧绞得痛,而现在冷镬里爆出个热栗子,忽得严谴,算是过了一道难关,性命可保,如何不喜?
只是性命可保,生计堪虞。编修的官阶正七品、降五级调用,只好当一个仅胜于‘未入流’的从九品末官,在本衙门只有职掌与誊录生相仿的待诏是从九品,从来就没有一个翰林做过这样的官。所以这个降五级调用的处分,对梁鼎芬来说,等于勒令休致,比革职还重。革职的处分,只要风头一过,有个有力的人出面,为他找个劳绩或者军功的理由,一下子便可以奏请开复。降官调用就非得循资爬升不可了。
因此,接奉严旨之日,应付完了登门道恼的访客,到晚来梁鼎芬要跟一个至交商量今后的出处。这个人就是文廷式。文廷式此番是第四次到京城。上一次入都是在咸丰二十六年,下榻栖凤苑中,北闱得意,中了顺天乡试第三名,才名倾动公卿,都说他第二年春闱联捷,是必然之事。那知到了冬天丁忧,奔丧回广东,如今服制已满,提早进京,预备明年丙戌科会试,仍旧以栖凤苑为居停。在梁家的听差、丫头和老妈子眼中,他的身分象舅老爷,因为穿房入户,连龚夫人都不须避忌的。
是这样的交情,所以文廷式在梁鼎芬交卸议处之际,就替他捏了一把汗,及至严谴一下,便如当头一个焦雷,震得他魂飞魄散。虽然梁鼎芬本人反觉得是桩‘喜事’,无奈他那位龚氏夫人,顿时玉容憔悴,清泪婆娑,文廷式看在眼里,不知怎么,竟是疼在心头的光景。
白天还要帮着梁鼎芬在客人面前做出洒脱的样子,此时灯下会食,就再也不须掩饰了,“星海!”他抑郁地问:“来日大难,要早早作个打算。”
“正是。我就是要跟你商量,京里自然不能住了。”
“那么,”文廷式问道说,“回广东?”
梁鼎芬默然。如果不愿在京等候调用,自然是携眷回乡,这是必然的两条路。然而梁鼎芬另有苦衷,从小孤寒,家乡毫无基业,两手空空回去,莫非告贷度日。这些苦衷,文廷式当然知道,他建议梁鼎芬回广东,当然已替他想出了一条路子。长善虽已罢职回京,张树生在那里当总督,可以求取照应。
“盛伯熙跟张振轩的交谊极厚,请他出一封切切实实的信,轩帅自然罗致你在幕府中。”文廷式说,“我想,你只有这么办,只有这么一条出路。”
梁鼎芬摇摇头,正待拒绝,有两位熟客连袂来访,一个是于式枚、一个是志钩,跟梁鼎芬是会试的同年,也都点了翰林,如今志钩在翰林院,于式枚散馆以后,当了兵部主事。他们白天已经来过,此时不速而至,也是关心梁鼎芬的出处,想来跟他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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