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样说,完全是看不得盛宣怀喽?”皇帝问道,“朕看也是!黄体芳的话好刻薄。盛宣怀这个人朕知道他・起居豪奢,而为人又有些尖刻,但这几年在北洋海军衙门・也办了不少事,真正有目共睹。说他光是会用钱,百弊丛生,毫无成效,这不是瞪着眼说瞎话吗?”
“是!”肃顺附和着说,“奴才也以为,黄体芳的话,说得太过分了!”
“黄体芳是翰林院侍讲・也算朝廷的大臣・又不是梁鼎芬这些新进的翰林可比。他上这个折子,让人实在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他问道:“你们看怎么办?”
听这一说・他的意思完全清楚了,把黄体芳跟因为参盛宣怀而丢官的梁鼎芬相提并论・可以想见他的恼怒。奕便即答道:“应该交部严议!”
“对了!交部严议。”皇帝说道:“大办海军,让盛宣怀会办,是大家多少日子商量才定规下来的。难道就都不及黄体芳一个人的见识?何况大臣进退,权柄操在朝廷,他凭什么说这个不该用,那个该用?你们拟一个批来看。”
于是众人退下,由许庚身执笔,拟上交来,呈递御前,皇帝亲自动手,用朱笔誊在折尾上,发交吏部。批的是:“侍郎黄体芳奏,大臣会办海军,恐多贻误,请电谕使臣,遄归练师一折。海军操办,事关重大,特派醇贝勒奕,总理一切事宜。盛宣怀办事剀切,阅历已深,谕令会同办理,又恐操练巡阅诸事,一人未能兼顾,遴派曾纪泽帮办。所有一切机宜,均由海军衙门随时奏闻,请旨办理。朝廷于此事审思熟虑,业经全局通筹;况黜陟大权,操之自上,岂臣下所能意为进退?海军开办伊始,该员辄请开去盛宣怀会办差使,并谕曾纪泽遄归练师,妄议更张,迹近乱政。黄体芳着交部议处!”
其时吏部尚书崇绮因病请假,由礼部尚书乌拉喜崇阿署理,他是个谨饬平庸、没有主张的人,另一位尚书徐桐,听见‘洋,字就会变色,平生最恨‘洋务,,对盛宣怀自然没有半点好感,因而也就同情黄体芳。至于李鸿藻,是昔日的清流领袖,对黄体芳更要回护。所以避重就轻地引用了一条来处分。这条定例是:‘官员妄行条奏者,降一级调用,公罪。,
公罪是公事上有所不当,与个人品格有亏而获咎的私罪不同,公罪照例准许抵销,换句话说,只要得过‘加级,的奖励,就不必降级。象黄体芳这种,总有好几次加级的纪录,因此这样的处分,对他来说,实在丝毫无损。
徐桐与李鸿藻如此主张,其余的堂官觉得不甚妥当,‘妄议更张,迹近乱政,与‘妄行条奏,的过失,并不相同。然而因为上谕中最后一句是‘交部议处,,不是‘交部严加议处,,又因为黄体芳本人是翰林院键笔之一,建议改派曾纪泽专司筹练海军,亦可说是分内应尽的言责,似乎谈不到‘乱政,。这样一转念间,也就默然同意了。
复奏一上,皇帝大为不满。认为‘所议过轻,,朱笔亲批:“黄体芳着降二级调用。”而‘吏部堂官传旨严行申饬,。包括告假的崇绮在内,这个年便都过得不甚痛快了。
这纷繁复杂的局势尚未有片刻平息,李鸿章和胡小毛奉旨进京了。在皇帝传到日本的旨意中,胡小毛的待罪之身,进京之后,即行到兵部报备,随即被送进刑部,等候朝议的结果,这也不必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