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顺突然的举止失措是因为他想起一件事来。自古以来,用人权柄『操』之于上,像昨天那般受爵公堂,拜恩私室的做法从来便是为臣子的第一大忌。举荐人才是大臣分内应为之事,不应该视为布恩,而做官是做朝廷的官,要感皇上的恩,而不是荐主的恩。古时虽也有东**义之举(这是题外的内容,简单的说就是身为人臣,更多的却是感谢荐主的恩情,竟有为荐主服丧,而至挂冠而去的),在这大清天下,帝王权威至重,便是连想也不要想!
新君于自己有很好的观感这不假,但是如果自己和载铨的一番对答给皇帝知道了的话,怕是这刚刚升起的好感就会立刻被打消。这犹不算,如果因为这件事再兴起恶感,怕是怎么也难以挽回的。
当年世宗朝的名臣史贻直,是权臣年羹尧举荐起用,等到年羹尧事败赐死,雍正大行瓜蔓之抄,史贻直因为是被他保举的,自然也位列其中。不过史贻直人非常聪明,也想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天,故而早有准备,在君前奏对的时候也非常得体,方挽回天心。他是这样说的:“保荐臣者乃是年羹尧,而用臣者,乃是皇上。”
肃顺暗中恼怒:怎么昨天就想不起来这一段往事呢?这也是他名利之心甚重――话说回来,朝堂之上谁不愿意做那一呼百诺的人上人,而去做那只是做一些筚路蓝缕之事的杂差闲役?
肃顺知道,这件事如果处理的不好的话,早晚有一天会成为祸患。又深恨自己读的书少,连个对策也想不出来,这可怎么是好?呆坐在二堂,他简直连衙门也懒得去了,弄得太太还一个劲的派家人探问:“老爷,今天不要入值吗?”
“哦,就走了,就走了。”吩咐听差准备轿子,举步走出大门,临上轿之前终于给他想到的办法:不去衙门了,直接去郑亲王府。
他是王爷的弟弟,自然完全不须通报,进到内宅见到端华,后者正在用象牙的小匙从鼻烟壶中掏出鼻烟来闻:“咻咻,咻咻!”一眼看见肃顺来了,王爷的喷嚏没有打出来又给憋了回去,这份不得劲就甭提了:“老六,你怎么来了?不用入值吗?”
“兄长,请救我一救。”说着话,肃顺已经矮下身去。
“哎呦,这是怎么话说得?快起来,快起来。自家兄弟,何须如此?你们这群瞎眼的东西,还不把六爷扶起来?”
把肃顺扶起来,兄弟两个各自入座,命令下人待茶,端华不紧不慢的把鼻烟壶拾好,这才问道:“老六,到底是怎么回事?”
端华一肚子漆黑,在他讲述的时候口中啧啧有声,待到说完,却全然无解:“这样的事情啊,六弟,你是怎么想的?”
肃顺心中苦笑,若是我知道怎么办的话,还用得着到你府上吗?话当然不能这样说,只得低头不语。兄弟两个坐困愁城,端华左右看了看:“我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老爷的话,已经过了巳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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