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指云苏吗?”
宋繁花冷冷地哼一声。
段萧道,“或者,你在说你自己?”
宋繁花不接腔。
段萧看着她,“你爱云苏吗?”
宋繁花一惊,促地抬眼看着他,男人的脸就近在咫尺浮于脸部上方,鼻尖几乎抵上了她的,呼吸相缠,密不可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可他问的问题却又令人心惊,他此刻正用一种认真且又不容她回避的强势眼神看着她。
宋繁花知道,她不能再逃。
她若说不爱,那么,依照她对段萧的了解,他定会问她,既不爱,又如何来那么大的恨?
她若说是因为在云门被云苏欺负了,那他会问,之前呢。
之前呢。
之前……
宋繁花闭了闭眼,几度挣扎之后幽幽地问,“你很在意云苏是吗?”
段萧道,“是,你对他的感情太过于沉重,你自己可能不知道。”
宋繁花道,“不,我知道。”
段萧轻唔一声,冷酷的面容上挂了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那么,你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
宋繁花怔了怔,半秒时间的迟疑,她开口说,“不爱。”
段萧忽然松开她,目光转向了床外。
宋繁花感觉周身凉了下去,失去段萧的怀抱,让她觉得很冷,她伸手就扯开段萧的手,钻到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段萧没抱她,但也没推开她,只平静地道,“你爱他。”
宋繁花尖着声音说,“不,我不爱他。”
段萧转过头,目光冰冷地打在她的脸上,“你爱的人是他,从来不是我,找上我,只是因为我能帮你对付他,与你有共同的目标,你愿意奉献你的身子,只是因为你要把我牢牢抓住。”
他忽然一笑,笑的宋繁花的心口都凉了。
可这不是最狠的,最狠的是,段萧说,“你从一开始最想杀的人就是云苏,柳府的那些人不过是半道杂草,因为你很清楚云苏的实力,又知他手上有尚方宝剑,所以才给我打一把同等厉害的武器,你想让我杀了他,可我没能让你如愿,我想放弃仇恨跟你在一起,这让你不能容忍,那么,你到底是想让云苏死还是想让我死呢?”
宋繁花张嘴就要说话,段萧却不让她开口,紧跟着又说,“我与他单挑,死的人很可能是我,我一向不盲目自大,谨慎处事,不管对手是谁,我都会先探清对手的实力如何,能不能被我玩在鼓掌之间,然后手刃,面对云苏,我更加不敢莽撞,与他的几次交手,我都险中逃生,我以前不惜命,所有的谨慎只为了有机会能够报仇,可现在我很惜命,而所有的谨慎全都是因为你,我以为你爱我,我怕我哪天不在了,你会被云苏鱼肉,所以我不敢让自己死,可我从没想过,你或许并不需要我,也许,你更想投到云苏的怀抱里去,这样的话,我就去找云苏决斗,我若死了,你就能真真正正投入到他的怀抱里去了。”
说到这,段萧推开宋繁花,拿了衣服就穿。
宋繁花大惊,下意识地就要去拦他。
段萧把她推开,快速地穿上衣服,也不洗澡,明明身上还有她的气息,明明浑身上下还沾染着她的体汗,可他就是能够冷漠地不顾宋繁花的大喊和哭泣,穿了鞋子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又停住,侧过头来望了宋繁花一眼,“我与他的问鼎峰之约还没毁,我现在就去找他。”说罢,顿了顿,高大的身子沉重地挡在门前,珠帘隐幕里,男人阴翳的眉尖染着冰寒之气,如寒冬腊月下的湖面,冷风自起,却岿然不动,半晌后,他低声道,“我若死了,你不必为我掉一滴泪。”
说罢,掀起帘子,伸手就去推门。
宋繁花吓的猛然从床上爬起来,来不及穿衣服,来不及穿鞋子,连下床都来不及,直接一脚跳下去,结果,跳下去后没站稳,刚刚被段萧折磨的浑身发软,一下子就跌在了地上,碰着了脚蹬一角,磕着了。
宋繁花疼的“啊!”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蹲在地上,好半天没缓过神。
段萧听到了动静,知道宋繁花跌着了,撞着了,他脸色大变,哪还能往外迈开一步?他倏地侧过身子,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就要迈步去将宋繁花抱起来,揉到怀里呵护。
她说的很对,他不舍得动她,一根发丝都不舍得,最多是罚她与他恩爱缠绵。
可真正伤她的事,他哪下得去手?
他只是在逼她,逼她对他敞开心扉。
段萧面上镇定到几近冷血,可内心里已经开始焦躁了,心急如焚地想,她磕着哪里了?严不严重?她突然跑下床做什么?他又不会真的走。
可步子刚迈开,宋繁花就忍着痛站了起来,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抓住他,急急地说,“我不要你死,相公,你不能死。”
她又喊相公。
段萧心尖酸酸麻麻的,很想伸手将她狠狠揉进怀里,可这关键的时刻他不能冲动,不然就功亏一篑了,她必然有秘密隐瞒着他,事关云苏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段萧冷峻的下巴绷的很紧,盯着她光着的背,很想脱了衣服把她裹住,她会不会冷?这样想着,手就有点蠢蠢欲动,可他死命克制着,告诉自己,忍一忍。
还好,宋繁花挺上道,段萧忍了没多久,她就带着微颤的音小声说,“我不会爱上云苏,永远都不会,我……”她暗自咬了咬唇,伸手将段萧圈抱住,把头埋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鼓足勇气说,“你觉得人死后还会重生吗?”
段萧一怔,伸手捏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开,眼前春光无限,他却没心情看,只拧着眉头道,“你信鬼?”
宋繁花道,“我不信。”
段萧道,“我也不信。”
宋繁花道,“可我就是鬼。”
段萧眼一眯。
宋繁花道,“我死过一次。”
段萧错愕地看着她,摇头说,“不可能。”
宋繁花慢慢转身,重新回到床上,拿被子将自己盖住,她靠在床头,不看段萧,只看着床尾处的栏杆,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说,“我活了两世,上一世……”
这个故事很长,那么血腥的回忆,那么痛苦的回忆,之前每每想一次心口就痛一次,可这一次,宋繁花讲完,心境如水般平静。
从晚上一直讲到早上,太阳爬上窗棱,微光洒在白色的窗纸上,照亮了一室昏黄,宋繁花讲罢,跟讲的时候一样,并没看段萧,她知道段萧一时半刻没法接受,这是正常的,这种鬼怪之事她都没办法接受,又如何让别人接受?
她本来想一直隐瞒着他的,她怕他看不起她,瞧不起她,因为她的愚蠢,上一世她家人遭灭,自己含恨而死。
段萧确实被惊到了,惊的还不止一点点,他眼眸转了转,伸手掐了一下胳膊,很疼,他推开门走出去,看到了阳光,吹到了微风,闻到了花香,听到了白鹭的欢腾,他又走出去,然后看到了跑出花萧府买早餐的左雪,还有宋明艳,宋明艳还大声喊他,问他宋繁花醒了没有,她买了饭,让他们去吃。
那么,这就不是梦。
不是梦!
段萧猛地转身,飞一般地奔回白鹭院,跑到卧室,将床上的宋繁花抱起来,宋繁花看着他,段萧也看着她,二人对视了很久,段萧问她,“刚刚伤到哪了?我好像没看到哪里有淤青。”
宋繁花一愣,问,“你不介意?”
段萧道,“介意什么?”
宋繁花道,“我死过一次。”
段萧道,“你若不死过一次,我能在此时此刻坐在这里与你说话吗?我能像昨晚那般占有你,抱着你吗?”他温柔地说,“我只介意你会不会爱上云苏。”
宋繁花摇头。
段萧道,“那就没什么能让我介意的了。”
宋繁花道,“你……”
段萧打断她,揉着她的发丝说,“软软,不说你现在是人不是鬼了,就算真的是鬼,我也要逆天而行与你人鬼相恋,天上人间,地狱黄泉,长生路,奈河桥,轮回门,我都要与你一起走,生死不离,阴阳不弃。”他抱紧她说,“这一世柳绍齐和云苏没机会,那么,你的生生世世他们都没机会了,有我在,你就别想打别的男人主意,别的男人若敢打你的主意,我会活剐了他。”
宋繁花特不解风情地来一句,“你连云苏都活刮不了,怎么活剐别人?”
段萧一噎,揪着她的脸扯了扯,半晌后,低沉地道,“为了你,问鼎峰一战,我会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