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方震惊地说,“吕子纶怎么会知道云苏受了伤?少爷也说了,京城与陵安城可是千里之遥的,就算是传信也没这么快,至少得天亮了,依少爷的意思是,昨天晚上苏进、苏昱、苏墨突然撤离就是因为知道云苏走了,那么,也就是说,云苏刚受伤,吕子纶就知道了?”
段萧沉着脸道,“这就是吕氏一族的能力。”
无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云苏这一被救,那往后可就真的杀不了他了。
他有这种想法,段萧也有这种想法,眉心间拢着一抹戾气,更有一抹驱散不开的浓沉暗影,但很快那抹戾气消散了,浓沉暗影也从眸底徐徐散开,你不能算准每一次意外,却可以对意外做出最明智的应对,云苏昨夜若不是拉着宋繁花陪葬,那他能不能活着走出白鹭院还真说不定,云苏以前中过一次醉暖香,便对这种毒有了免疫抵抗,所以他才那般有恃无恐,可他不知道,醉暖香配合阴间鬼间剑和心头爱,便是致命的毒药,能催毙人的心神,令人丧失一切行动力,原本计划应该万无一失,但偏偏,云苏这个人太强大不说,定力也十足十的惊人,还是个心思诡诈的,拉了宋繁花一起赴死亡魂路。
段萧不可能看着宋繁花死,原本逼杀苏八公的计划就中途断了,而这一断,苏八公就成了云苏的护身符,有苏八公这个人在,云苏即便奄奄一息,那也死不了了,段萧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苏八公出了琼州就真的什么人没带,明面上没出来的人,不代表没在暗处窥视。
原本环环相扣,白鹭院有宋繁花设伏埋杀,苏客府有段萧单刀阻命,苏进、苏昱、苏墨又被阻在城外,城门大关,城内的祖孙二人只能是砧板上的鱼,却偏偏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棋局上简单的一子,却扭转了整个战局,无声硝烟战场,自此,脱了手,段萧低垂着英俊眉色想了想,力定地出声说,“明日回京。”
无方顿时一怔,出声说,“明日你不是要与安逸山一起去苏客府的吗?”
段萧慢慢冷笑,“云苏都不在了,我还去做什么,原本可以趁胜追击,趁他奄奄一息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也顺便的拿回解药,如今他人一走,棋眼全散,举棋已无用,那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无方道,“那安逸山怎么办?”
段萧眯了一下眼,扬头望向一侧的书架,半个身子倚在宽大的椅背里,提到安逸山,就不得不顾虑另一件事,段萧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沉声说,“明日一早我随安逸山去苏客府,你们准备回京之事,等我从苏客府回来,咱们就回京。”说到这,他又顿住,思臾片刻后说,“先备马车,是去一趟琼州再回京还是直接回京,等我问了软软再决定。”
无方听着这句软软,心里有些发笑,打趣地想,少爷你对宋繁花的爱称都从床上叫到床外来了,不过,这话他在心底打趣,却不敢拿出来讲,更不敢当真在面上笑出来,只得佯装严肃地嗯一声,问,“少爷今天晚上还歇在书房吗?”
段萧道,“嗯。”
无方说,“我下去给你打水。”
段萧轻点下头,无方退身下去,关上门。
段萧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想着前前后后的事,想着朱礼聪,想着云苏,想着苏八公,忽然,眸光一紧,嘴角逸出森冷寒笑,扬声就唤,“沈九。”
沈九没进来,隔着一扇窗站在外面,却是道,“我在。”
段萧说,“去城主府,今夜或明天朱礼聪会有危险,你跟七非要护好他。”
沈九什么都不问,嗯一声,转身就走。
段萧又想了一会儿,觉得暂时没什么事是令他放心不下的,等无方打了水来,洗洗就睡,第二天还没睡醒,无方就来敲门,段萧还躺在书房内的榻上睡的昏沉,主要是与宋繁花两地分睡,他很难入睡,每天晚上习惯了抱着她,哪怕不与她享尽人伦之欢,闻着她,抱着她那都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如今没人抱,他能睡着才过了,昨晚几乎是翻腾了大半夜才睡着,严重的睡眠不足,被无方扰醒,段萧火气很大,闭着眼问,“什么事?”
无方隔着门说,“玉香要走了,六姑娘已经起床去送了。”
段萧睁开眼,缓慢坐起身,伸手扯过搭在镂花短屏上的衣服往身上穿,边穿边说,“打水来,我要洗脸。”
无方哦一声,动作迅速地去打水,打来,段萧已经穿戴好,还把书房的门打开了,他就站在门口,似乎是要出去,看到无方端着盆过来,他麻利地洗了把脸,擦干之后就往门口走,走出去,看到宋繁花正在与玉香说话,他顿了顿,还没走上前,宋繁花听到了脚步声,侧过头看了一眼,看到是他,笑着说,“你先站着,别过来,等我说完了你再过来。”
段萧霎时眼一瞪,晚上不能抱,白天还真不能近身了?他薄唇狠狠一抿,不爽之色顿凝于眉宇之间,他不听宋繁花的话,抬步就走过来。
虽然闻到她的气息他会难受,但只要他不多想,就不会触发噬心毒。
玉香看到他,对他说,“我先回燕洲了,我爹的身子骨确实不大好,我来的时候他正昏迷,虽然有胡叔在照顾看,我还是很担心,若不是苏八公来找风泽,我也不会离开玉府的,如今这事儿解决了,我得回去了。”
段萧是知道玉南王身体状况不好的,上次去燕洲玉府扑宋繁花,见了韩稹,韩稹提及过,但他不知道是什么病,抬眼望了一眼玉香,想问一嘴的,但见她面色很是担忧急切,怕是问了又得一会儿的唠叨解释,便没问,只往身边看了看,没见到风泽,就问,“你不带风泽一起回去?”
玉香笑着道,“你舍得让我带回去?”
段萧抿抿嘴,“我有什么不舍得的,他若是想走,我自是放行。”以前抓着风泽困着风泽,那是因为想用他当人肉盾来对付苏府的人,后来宋繁花与风樱结义了姐妹,段萧就把风泽当成自家人了,虽身在段家军中,却是用心培养的,如今苏府的事告一段落,风泽想回玉府,他也不拦,想了想,又说,“玉南王只知道风樱的存在,还不知道风泽的存在,但苏八公知道了,我觉得你还是把风泽带回去让他瞧一瞧,不然哪天苏八公上了玉府,向玉南王提及,玉南王却懵在鼓里,这不是纯心惹他不快?再者,他若是醒来,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孙子,他肯定很高兴的。”
玉香心想,是应该高兴的,可她暂时不想带,风泽也不愿意跟她回去,便道,“不用了。”
段萧就不多说了,看一眼她的装扮,又是一身男装,再看一眼她身后的马,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玉香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的,又与宋繁花辞了行,翻身上马,离开。
段萧扭头冲身后的无方问,“安逸山开城门了吗?”
无方道,“好像没有啊。”
段萧道,“去通知他开城门。”
无方应一声,飞快地跑了。
等玉香和无方都离开后,花萧府门前就只剩下了段萧和宋繁花,还有环珠和绿佩,段萧背手看着宋繁花,从上至下无一丝遗漏地看了一遍,目光深邃温柔,有淡淡的隐忍克制,实在是,他虽然不想乱想,可一看到她就没办法不乱想,尤其,他有两天都没碰她了,没她的夜晚他压根就睡不着觉,可观眼前的女子,哪有休息不好的一丝颓态,发丝柔顺服贴,脸庞白嫩,精神奕奕,完全就是有他没他一个样儿,段萧很不是滋味,却又没办法不张口关心她,还是问一句,“还没吃饭吧,饿不饿?”
宋繁花看他一眼,见他眼底青影极重,就问,“昨晚没睡好?”
段萧重重地应一声,“嗯。”
宋繁花蹙眉问,“在想事?”
段萧又重重地应一声,“嗯。”
宋繁花问,“想什么事?”
段萧轻飘飘看她一眼,心想,你明知故问,却是说,“想回京的事儿。”
宋繁花一愣,“回京?”
段萧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发丝,又很快收回,改去牵她的手,宋繁花躲过去,瞪着他,“都说了等毒解了再碰我。”
段萧气闷,手痒的难受,见宋繁花转身不搭理他了,他在心里把云苏骂了个狗血淋头。
宋繁花喊了环珠和绿佩就进屋,让她们去厨房通知做饭。
段萧恨恨地一个人在门口站了小片刻,跟着进屋,进屋后也不去书房,就跟在宋繁花身后去白鹭院。
宋繁花知道是段萧跟在身后,虽然距离有点儿远,却不影响他们的说话,宋繁花问,“这么快就回京了?”
段萧道,“嗯。”又问,“你还有事儿?”
宋繁花摇头,“没有。”
段萧就问,“那你是想回一趟琼州再进京还是直接进京?”
宋繁花顿住脚步,转过身,看着他,“我觉得我先回琼州,你带着无方他们进京,你现在身上的毒还没解,我跟着不太妥当……”
话没说完,段萧就一个出声打断,“不行。”他很是坚定地说,“你必须跟着我。”
宋繁花苦口婆心地说,“我跟着你只会让你毒加剧,对你不利,你先回京,等你身上的毒解了我就过去。”
段萧道,“不行。”
宋繁花瞪着他,“听话!”
段萧眉头一挑,生平第一次被女人说听话,备感怪异,却也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甜蜜感觉蔓延心膛,让他的心一拆为二,一半装着满满的甜,一半装着满满大男子脸面被剥的危机,两种感觉在心头计较,最终,拉扯成了一根无力的线,段萧有点哭笑不得,反说一句,“让我听话可以,但你得先听我的。”
宋繁花一噎。
段萧三两步冲上去,一把将她抱住,满满怀香入鼻,段萧低低地道,“软软,我宁可抱着你疼,也不要看不见你。”
宋繁花反手抱住他,脚踩在他的脚面,踮起去吻他的下巴,吻罢又攀紧他的身子,去勾他的唇。
段萧眼眸黑沉发亮,大概是太过意外了,竟一时傻怔住没反应,等宋繁花咬住了他,他立时的一个激灵,扬手就按住她的头,有条不紊却又极为凶猛地攻了进去,尝到那甜蜜的滋味,他不可扼制的加深加重,手也在她腰上开始重重的辗压,虽然只有一吻,却快感袭遍全身,而随着快感而来的,是心口上了绞刑架一般的钝痛。
段萧呼吸一沉,额头的汗滴了下来。
宋繁花疾速退出,伸手去擦他额头的汗,段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呼吸粗粗地喘着,一声一声,像沙漠上的风,带着闷沉的力度,等宋繁花将他额头上的汗擦干了,看一眼他心脏的地方,问,“疼吗?”
段萧低谙地道,“疼。”
宋繁花仰脸看他,“还非要让我跟着?”
段萧又伸手将她一抱,斩钉截铁地落一字,“嗯。”
宋繁花叹一声,说,“好吧,我跟你一起。”
段萧终于笑了,松开她,大步往前走了,这次换宋繁花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问前方走的远远的男人,“夜辰不是拿解药吗,还没拿到?”
段萧道,“拿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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