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医疗条件十分有限,切除一个肾脏可不是闹着玩的,后续的保养、护理要是跟不上,很容易出问题。
原本,被判十几年,我是不服的,我太倒霉了,正好赶上一轮小严打。对方的死从某种意义上让我心理平衡了。
没让我一命抵一命,我应该庆幸。
入狱以后,在繁重的体力劳动磨炼下,我很快学会了不去思考对错。我放下了对那件事的所有情绪,我得向前看。这是监狱生活以及出狱后漫长的适应期教会我的。
我18岁入狱,出来的时候已经29岁了。
将近而立之年。
我没朋友,只有家人。
很幸运,家人一直没放弃我。
一切都变了,父亲走了,我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哥哥工作了,在外地娶妻生子。
能看出来,哥哥还是很在乎我的。
我出狱时,他特地提前请了假,带了老婆孩子回墨城,和母亲一起来监狱接我。
我很感谢哥哥,但也能看出来,我的嫂子忧心忡忡。
她对我这个服过刑的小叔子满是戒备,紧紧地抱着孩子,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我就会抢了她的孩子去卖钱。
我出狱的第一顿饭,一家人吃得各怀心事。
我不忍心让大哥为难,趁着吃饭中途他出包厢抽烟的工夫,我们短短地聊了几句。
大哥说帮我联系了工作,我可以随时去他的城市。
是一份在建筑工地实习的工作。
别想歪了,不是搬砖。是去做监理助理,一边干点打杂的活儿,一边考建造相关的证,也算是条出路吧。
但我知道,这事儿嫂子准不同意,即便表面上同意了,心里也存着别扭。
我说让我在家呆几天,我想陪陪妈。
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我俩回到吃饭的包厢时,嫂子和我妈的脸色都不太好,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她们因为我的事儿拌嘴了,或许正是因为说起了我的去留问题。
嫂子狠狠剜了我哥一眼。我至今记得那个眼神。那是我出狱前无数次想象过的眼神。
我是该想想的,我该做好心理准备。
当天吃完饭,我哥一家就急匆匆上了火车往回赶。我和母亲一起回了家。
只有母亲没变。
她还是大学里那个图书管理员。只是比我入狱前多了一副老花镜,许是怕我看了难过,她还特意染黑了头发。
家里当然有些变化,但我印象中的那些老物件都还在。
皮沙发,皮子面儿已经破损,露出了里面的海绵,母亲便拿一张小毯子盖在沙发上。
玻璃茶几,放在墙角的三角形的电视柜……好像熟悉的老朋友在跟我打招呼。
那一瞬间,我热泪盈眶。
在听到母亲说的那句话后,我放声大哭。
母亲说:“儿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大不了咱们娘俩儿相依为命。”
我已经很久没哭过了。
监狱里的生活当然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但既然进去了,期待值总会放得无限低,即便挨了欺负,忍忍总能过去,再说,我是因为故意伤害进去的。如果按照犯人们不敢招惹的程度给罪名排个序,我这罪名次于杀人和贩毒,能排进前三。在监狱里,我还真没怎么挨过欺负。
所以,我真的很久没哭过了。
直到眼泪像两条毛毛虫,爬上我的脸,爬得我脸颊奇痒无比,我才意识到我哭了。
那天晚上,我是闻着被单上茉莉花味道的洗衣粉留下的香味睡着的,我睡得并不太踏实,我梦到了小时候,我走丢了,怎么都找不到我妈。我还梦到一座坟,碑上刻着我爸和我妈的名字。
我醒得很早,天还没亮,我就醒了。
夜是那么静,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又不太好。我听到另一间卧室里我妈翻身的声音。
她也没睡,不知是因为我回来而开心,还是在为我的前途担忧。
我给她做了早饭,还有中饭和晚饭,一连一个礼拜。
我只会做饭——我在监狱的伙房干过,多少有点颠勺儿的手艺。我亏钱我妈太多了,却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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