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把折叠椅,属于临时“加座儿”,显然他只是进来旁听。
但他穿着制服,白衬衫——只有警监以上级别才能穿的白衬衫。
如龙淑兰这样的普通人未必能通过衬衫颜色看出这位老人的警衔,但她一定能从肩章上比赖相衡和钱允亮多处不少的杠和花看出此人官儿挺大。
这是龙淑兰被羁押的第八天,自从闫思弦初审她之后,她便一直被关在拘留所,提审时才将人押到市局。
她态度冷淡,要不是警方掌握了一些她参与疯子团伙的证据,她的态度甚至可以说是不卑不亢。
赖相衡率先开口,他报出了一个地址,是郊区某座不知名的荒山。
龙淑兰并未给出什么反应。
赖相衡便继续道:“我们在那儿发现了二十多具尸体,都是三年前埋下去的,跟过往失踪人口的DNA进行比对,已经确定了一部分死者的身份,发现他们多少跟你们的疯子团伙有关。
确切地说,他们做过一些亏心事,逼得一些人精神出了问题。”
龙淑兰摇摇头,“我不知道。”
赖相衡当然没指望她这时候就承认,一开始就拿出找到了尸体这种“硬核”性质的证据,只是为了让龙淑兰知道,警方的工作在不断取得进展,证据链迟早会完整,即便她不交代,也逃不掉。
下面的话才是重点:“我们也找了相应的精神病人家属——你的疯子团伙之所以能够正常运转,离不开一些家属的帮衬。
当初他们心疼自家病号,一些家属也参与了你的计划,帮着你完成了杀人任务,可以说是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
现在呢,为了给自己和家人开脱罪责,他们可是相当乐意把事情都推到你身上。
和精神病人不同,这些精神正常的家属的口供,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龙淑兰终于抬了抬眼皮,道:“有证据,你们就判我吧。”
“判你简单,问题是判完了你,你女儿怎么办。”
提起楚梅,龙淑兰终于露出了关切的表情,她问道:“梅梅怎么了?你们……找着她了?”
赖相衡深吸了一口气。
“死了。”
这个消息终于被他说了出来,简短,突然,举重若轻。
可越是这样,带给人的震撼便越强烈。龙淑兰的五官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足足20秒。
“死了?”她嘴唇翕动,轻轻重复了一遍,仿佛还没搞清这两个字的含义。
就在赖相衡想要开口解释楚梅死亡的具体状态时,龙淑兰突然跃起,口中发出的尖利的叫喊。
手脚都被拷住,她的挣扎范围十分有限,但却十分卖力,拼了命一般。
怕她伤着自己,钱允亮第一个冲了上去,按住了龙淑兰的肩膀。
他一个人竟无法制服她,赖相衡又上前来帮忙。
龙淑兰就像是一头发怒的野兽,浑身蛮力。
“啊啊啊啊啊——梅梅啊——骗子!你们骗我!——我要见她啊啊啊啊——”
这样几乎要将人耳膜刺穿的叫嚷,能够坚持的时间必然不长,几分钟后,龙淑兰的喉咙便哑了。
可她挣扎的力量仍然很大。
直到赖相衡道:“她就在尸检室,你要去看看吗?”
龙淑兰一下子没了力气,瘫软在椅子上。
她还有呼吸,还有体温,可整个人都被一层浓浓的“死气”笼罩着。若只是不经心地瞄她一眼,说不定会以为那是个死人。
赖相衡回到了审讯位置上,钱允亮则留在龙淑兰身后,防止她再有近乎自残的挣扎行为。
审讯室里沉默着,三人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龙淑兰都是听不进去的,甚至她可能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她需要一点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赖相衡试探地开口道:“我们联系了你前夫,可他几年前再婚,又有了孩子,对楚梅已经没什么感情了,并不愿意来处理她的后事。
鉴于你现在的情况,只能由我们将楚梅的尸体送往殡仪馆进行火化……”
许是受了“火化”这词的刺激,龙淑兰出于本能地拒绝道:“不行!”
吐出了这两个字,心中的积郁仿佛找到了抒发的渠道,她又连连道:“不行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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