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紧了手心,我悬着心等待容成聿的答案,他的答案决定着我的决定。
良久,久到我几乎忘了时间的存在,他淡淡道:“孤心意已决。”
五个字,足以让我的世界崩塌。
跌坐在凳子上,我笑了:“我明白了,皇、上慢走。”
夏瑾又想表达自己的不满,容成聿却已经站起了身。他顿了顿,什么都没有说,推门离去。夏瑾看看门外再看看我,对我冷哼了一声,快步追了上去
几个丫头忙涌进屋里,将我团团围住,问我有没有事,我始终笑着,什么也不肯说。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现的很平静,平静得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尤其是尹老头问斩的那日,我一直站在窗口,定定望着窗外沉默。没有流一滴眼泪。
容成聿来过一次毓淑宫,我不愿见他,只说自己身子不适不能见人,让小遥将他打发了。小遥本就对他有气,自然不遗余力地将他拒之门外。
我已经决定和容成聿划开界限,他做他的皇帝,我过我的日子,互不相干。孩子生下来,我们轮流照看就是,他忙的时候就让孩子陪我,他想孩子了,可以把孩子接走住几天。
不过话说回来,以尹老头为例,小老婆大抵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何况容成聿还是个皇帝,后宫三千也不嫌多。有那么多女人抢着给他生孩子,我的孩子他又能多在意。
他不在意倒好,我只愿我的孩子一辈子安安生生在我身边,无病无灾。
容成聿的诺言,现在即便在梦中我也不会想起了,我开始回到最开始的我,那个不相信所有人,只相信自己的尹月。
尹老头如是,容成聿亦如是,皆不可信。
后来,容成聿又来过许多次,皆吃了闭门羹。他一向是骄傲的人,怎会受得了被拒绝这么多次?何况他现在身边已经有了个夏瑾,说不定还有其他人,装装样子来几次也便是了,如何能当真。
我以为自己可以安安静静一直等到孩子出生,但没想到,风波终究是避无可避。
身体状况趋于平稳,我愈发嗜睡,几乎从白天睡到晚上。
睁开眼的时候,房里亮着烛火,我有些迷糊,眨了眨眼,突然看见桌边坐着一个人!
猛然清醒,我立刻坐直身子,冷声问:“你怎么进来的!你来做什么!”
夏瑾妖冶一笑:“瞧姐姐你说的,妹妹这不是想念你,就绕路来瞧瞧你么。只不过时候有点晚,见毓淑宫里宫女太监们都睡了,值夜的又在打瞌睡,我只好自己进来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心里一阵发冷。
“做了什么?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姐姐可不要冤枉好人!”夏瑾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站起身向我走近了几步,俯下了身凑到我面前。我闻到她身上刺鼻的香味,只觉得浑身难受。
容成聿,这就是你的品味?
夏瑾在我床头坐下,笑道:“姐姐聪明,知道这会儿就算叫也叫不来人,索性省了力气。所以说,和聪明人说事儿,就是轻松。其实妹妹今天来,是想给姐姐行个方便,帮姐姐一个忙,妹妹相信,姐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妹妹帮你的这个忙了!”
我不理她,努力思索如何应对。以她的意思,只怕整个毓淑宫都布了迷烟,所有人睡得正沉,即便我呼救也不会有人知道,所以,我必须想办法自救,至少不能受她摆布。
红妆初试弄东风第三四七章毒
第三四七章毒
夏瑾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递到我面前。
我扫了一眼那纸包,冷声问:“什么东西?”
夏瑾把纸包放在鼻端,**的嗅了嗅,笑:“自然是今时今日,姐姐你最需要的东西。”
我冷笑:“你会这么好心?深夜到访,迷晕所有宫人,自然是别有图谋,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装模作样,要做什么,尽管说出来便是!”
夏瑾端着下巴,点点头:“姐姐说的在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如今的形势想必你也很清楚,皇上对你早已厌倦,像你这般朝三暮四的女人,皇上怎么会长留你在宫里?如今你爹已经死了,待你生下孩子,接下来要受苦的只怕就是你了。”
“其实你比谁都明白,皇上留你不过是因为那孩子,试问,若你没有那孩子,皇上又怎会看你在眼里?而你……只怕也不想留在宫里了吧。你爹给你娶了那么多个后娘,你心里一定非常憎恨男人三妻四妾,让你眼睁睁看着皇上一个一个娶女人进宫,只怕比杀了你还要让你痛苦吧?
如果有机会,你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皇宫的,对不对?”
夏瑾所言虽然有许多夸大其辞的成分,但她说的也的确没错。我沉默了,此时我有一种被看尽所有心思的窘迫之感。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皇上有了其他的孩子,你的孩子在皇上眼里,是不是还那么重要?”夏瑾步步紧逼,句句指向我心里最担忧的地方。我完全无回击之力。
“作为一个母亲,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终生活在争斗之中,得不到父亲的关心,只能成为兄弟间帝位争夺的牺牲品?”夏瑾凑到我耳边,每一字都像刀一样锋利。
“尹月,你要明白,怀有身孕的你无法离开皇宫,生下孩子后的你更无法离开皇宫,你只能守着这小小的一块天地,寂寞孤苦地过一辈子!好好想想吧,你,真的能忍受么?”
我咬紧下唇,一个字也说不出。
夏瑾俯下/身,把药包放在我面前,用魅惑的声音轻轻道:“无论如何,你的孩子注定是不幸的,无论如何,你都无法给他好的生活,既然如此,你何必非要自私地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孩子以后会恨你,恨你把他生下,却没有能力让他幸福?
而且,如果没有了这个孩子,你就自由了,没有拖累,你可以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当时你不是能自己从朔莫的皇宫里逃出来么?那么,从这里逃脱,对你来说,也不是那么难吧。”
像蛇吐着信子一样,夏瑾的声音嘶嘶地在我耳边响起。
“来吧,做决断吧,你对皇上那么失望,你对未来那么绝望,那就索性毁了这一切吧。”她的声音是那样的诱惑,让我几乎无力思考。
看着她手里的药包,我怔怔地,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伸出手去……
颤抖地握住药包,我浑身都在忍不住颤栗着,夏瑾拍拍我的肩:“姐姐,何去何从你且自己考量吧,妹妹先回去了。对了,别怪妹妹没提醒你,若你真的下了狠心,只怕你和皇上仅有的那点情分,也就此断了。你要知道,皇上有多爱这个孩子,就会有多恨你。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夏瑾笑着离开了,带着成功者的骄傲。
我怔怔看着手心里的药包,连指尖都在颤抖。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毁了这一切吧,既然没有爱了,恨又有何妨?是他逼我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一辈子痛苦,如果不能让他过上安泰的生活,我就不应该残忍的把他带到这个世上来。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自由,我再也不要被锁在一方小小的院墙里,再也不要像个囚犯一样,被束缚着。
跌跌撞撞地扑到桌边,拿过水杯,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我费力地打开纸包,将里面白色的粉末倒进杯中。因为过度的颤栗,有许多药粉洒在了桌上。
端起杯子的一刻,我犹豫了。
这个孩子,他在我的身体里住了这么久,他的血脉和我相连,我的每一丝感受他同样在感受着。是我给了他生命,如今我又要亲手扼杀他的生命……我……实在不忍心。
不,我要留下他,我要好好护着他,为了他我可以牺牲一切!我知道我无法给他最好的生活,但我会为他做一切我所能做的事。我爱我的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生下他!
决心已定,我刚把杯子放下,突然腹中传来一阵剧痛,我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正疼得缩成一团,突然听见房门被粗暴推开的声音。容成聿快步走过来,扶住我问:“怎么回事?”
我疼得根本说不出话,勉强抬起头,发现他身后站着一脸无辜的夏瑾。
“咦?这是什么?”夏瑾指着桌上散落的药末,一张残留着药粉的纸,以及装了半杯水的杯子。
容成聿扫了一眼桌上,眼神突然变得冷厉:“怎么回事!”这话却是对着另一人说的。一个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唯唯诺诺道:“回、回皇上,奴婢发现、发现娘娘这些日子经常服用一种白色的粉末,心里觉得奇怪。那药粉不是王御医开的,奴婢不放心,于是、于是私下禀报了皇后娘娘,让、让皇后定夺。皇后娘娘嘱咐奴婢细心观察,再发现娘娘服药,就及时通知她,所、所以……”
不是这样的!我想要反驳,却疼得根本无法出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皇上!”是小遥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遥冲过来扶着我,见我疼得面色惨白,慌得声音都在抖。画竹画柳两个丫头也蹲下身来,满脸急色。
“你们在做什么?怎么现在才来?”容成聿冷声训斥。
“是奴婢睡得太沉,皇上恕罪。画竹画柳忙跪下认错,她们哪里知道自己是被夏瑾下了**。
我疼得一阵呻吟,小遥突然惊叫:“血!”容成聿眉头紧锁:“传御医!”我只觉得身下一片湿热,接着便疼得昏了过去。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被厚厚的被子裹着,额头上绑着一块巾子,已经被汗浸湿了。
迷蒙退去,疼痛立刻袭来,忍过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我觉得似乎缺了些什么,一抬手,发现自己隆起的肚子……不见了……
孩子呢!
一阵惊惶,我在床上用力挣扎,惊动了帷帐外的人。帷帐被挑开,容成聿冷着一张脸走过来,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夏瑾就站在他身边,表情像我初次见她时那样无辜单纯。
“毒妇!”容成聿冷冷看着我,曾经说过爱我的那张嘴,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如同一把尖刀,直直插在我心上。
“这是你自己的孩子,你如何狠得下心!虎毒尚不食子,你怎么能做的出来?你难道不觉得残忍么?”容成聿一点一点向我走近,我恐惧得想要后退,却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我没有!”我没有害死我的孩子!我拼命摇头,忍着浑身的疼痛,抓住容成聿的袖子,求他听我解释。
他却一把挥开我的手,扼住了我的颈子:“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是如此狠毒的一个人。你说的话,从现在开始,我一个字也不信!你没有?事实俱在你还想抵赖?如果不是你自己要服药,害你的人会大张旗鼓地把东西留在桌上让你发现?这一切都是我亲眼看到的,你还能如何狡辩?”
我无力的摇头。他被骗了,根本不是这样,我想起来了,那个向他揭发我服药的宫女,就是我怀孕后不久新入毓淑宫的人,我一向由几个丫头贴身服侍,她根本近不了我的身。
唯一一次是在昨天,她为我房里添了一次水,只有那一次!
她根本就是夏瑾安插在毓淑宫里的奸细!容成聿,你连这一点都看不清吗?你到底是被愤怒蒙住了双眼,还是你根本就不愿意弄清缘由?
容成聿扼住我颈子的手一点一点收拢,我慢慢感觉到窒息,开始拼命挣扎。“怎么,觉得难受了?我的孩子呢,他在被你亲手毒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难受?好好感受一下吧,感受一下我有多恨你!”
他的手毫不犹豫的收紧着,我几乎无法呼吸,因为小产,浑身根本没有力气,拼尽全力抓住他的手腕,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以为我会被他嚯嚯勒死,但他却松了手。
“打入冷宫,孤不想再看见这个毒妇。”转过身去,容成聿冷冷道。
“不可啊皇上!”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我侧过脸,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看起来似乎是王居璟的父亲,老王御医。
“娘娘刚刚小产,身体虚弱,不能受风,冷宫地气湿冷,娘娘若是搬过去,对身体极为有害啊!望皇上三思。”
红妆初试弄东风第三四八章冷宫
第三四八章冷宫
容成聿顿了顿,没有出声。夏瑾突然接口道:“是啊皇上,王御医说得对,姐姐身子娇贵,哪里受得了那样的苦。服、药、失、子已经伤了姐姐的身子,若再入那冷宫……”
夏瑾的话还没说完,容成聿冷冷打断:“她既然敢服药,说明她身子好得很,去冷宫住住又何妨。还不动手?”
几个孔武的嬷嬷冲上来,将我从床上硬拉下来,三个丫头想拦却哪里拦得住。我闭了闭眼,轻声道:“放手,我自己过去。”见容成聿没有说什么,几个嬷嬷松了手,我倚在小遥身上,忍着剧痛,脚步虚浮地往外走。画竹画柳两个丫头先一步出了门去,大概是去冷宫收拾了。
迈出门的一刻,我顿了顿身子,背对容成聿,淡淡道:“容成聿,你记住,这一次,我不会原谅你的。”说完,我被小遥扶着,离开。没走出几步,听见房里传来摔杯子的声音。
我忍不住一笑,多熟悉的场景。当年在琼鸾峰也是这样,我离开,他愤怒。只不过,那时的他是在做戏,而现在……
罢了。一切都结束了。
其实我并不知道冷宫的所在,从前德妃在世的时候,我曾向她问起过冷宫,她只说先帝仁厚,并未废黜过妃嫔,因而冷宫一向空置,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忘记了它的存在。
有个嬷嬷一直在前引路,因腹痛难忍,我时常走走停停,她不耐烦地一直在催促。小遥很生气,几次想要和她争执,都被我拦住。如今我的处境如此不堪,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又何必让小遥也频频树敌。
走了一个多时辰,一路上越来越荒凉,越来越荒芜人际,终于,那嬷嬷停在一处大门早就破败得无法关上的庭院外,笑道:“娘娘您请吧,哦,奴婢忘了,只怕您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为娘娘了,那……尹小姐,您快进去吧,毓淑宫恐怕过不久就是皇后娘娘的了,您就别妄想还能再回去了。亲手杀死龙裔,这罪过……啧啧,皇上没当即下令杀了你,已是格外开恩了,您呐,下半辈子就乖乖住在这冷宫里吧。”
小遥气得忍不住脱口斥道:“你算什么,有什么资格说这风凉话!我家小姐是被冤枉的!你若再口出狂言,我定不饶你!”
“定不饶我?”嬷嬷冷笑一声:“小遥姑娘到底是尹小姐身边的人,口气就是大,你家小姐都到如今这个份上了,你还如何能‘不饶我’?还是想想怎么在这冷宫里保住你家小姐不被黑白无常带走吧。”
那嬷嬷说完,得意地笑着离去。
小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我拦住:“好了,多说无益,我累了,扶我进去坐坐。”小遥点点头,紧紧扶住我。
跨过门槛,庭院内比想象中的更加破落荒凉。刚开春,院内已是杂草丛生,四处可见断垣残壁,乱石沟壑,空气中弥漫着长年阴冷潮湿造成的馊味。
放眼望去,整个庭院内只有三间房的房顶是完整的,且这三间房的房门也基本都是坏的,房门耷拉着,被风吹得吱吱呀呀直响,很是渗人。
庭中有一口井,旁边的木桶已经朽烂了,绳子也朽得几乎无法辨认,井的四周长满了青苔,看起来分外可怖。
“画竹,画柳,你们在哪里?”小遥扬声问,她的声音在庭院里反复回荡着,惊起了许多的乌鸦,吓得我差点坐倒在地。
画竹从一间房里走出来,“我们在这里,刚才我们检查过了,只有这间房有床,所以我们先收拾收拾,等会儿好让郡主休息。”
我被小遥扶着进了那间屋,扑鼻的灰尘和潮气呛得我止不住的咳嗽。“郡主,要不你在外面等等?”我摇头,走了一路,我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现在腹痛和腰痛一起袭来,我根本就站不住。
小遥用袖子将房中一把木凳子擦了几遍,扶我坐在上头,开始和画竹画柳一起收拾。
我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一张石床,一张小木桌,一把木凳子,一个朽得已经快要散架的木柜子,倒在地上烂得不成样子的屏风,倒扣在地上的铜盆,结满蛛网的铜镜,关不上的窗户……
这就是冷宫。
三个丫头辛苦了几个时辰,总算把房里的蛛网和灰尘清理得差不多了,小遥还在一间房里翻出了一套茶杯。
在阴冷的房里坐了一个下午,我只觉得浑身都在疼,但看几个丫头那么辛苦,我实在不忍心开口,所以一直强忍着。当画柳兴奋地跑进来告诉我她发现伙房可以用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又晕厥过去。
再睁开眼时,四周仍是一片冷森,我发现自己躺在那张冷冰冰的石床上。见我行了,小遥忙问:“小姐你怎么样?”我摇摇头,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哑了。
带着哭腔,小遥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小姐,我们把整个冷宫都找遍了,根本没有被褥,刚才我们回了一趟毓淑宫,想取些铺盖回来,却被皇后的人拦在外头,死活不让进。没办法,我们只能又赶回来,找了些枯草垫在石床上,但、但你刚刚小产,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寒气!
皇上也太狠心了,小姐你根本就是无辜的,皇上却不信你,还把你送到这样的地方,由着皇后欺负你,我真是看错他了!”
我无力的躺在又潮又冷的石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心里的疼和身上的疼早已不分彼此,如此反复的折磨之下,我对容成聿的爱一遍一遍受着我内心的拷问。
爱他?不,事到如今,我该看清了,我们之间,根本不是相爱那么简单。我以为只要相爱就可以克服一切困难,但现在才知道,相爱实在是太空洞的一个词了,瞧,他在把我打入冷宫的时候,说得多轻易!
哦,我忘了,其实我也动摇过的,夏瑾拿着那包药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确动摇了。虽然我最终没有服下,但那一瞬间的动摇就足以让我怀疑自己的心。
所谓的爱,多么脆弱啊。
我已经不想想事到如今,究竟该怪谁了,因为不管爱是不是曾经存在过,事实就是,我们除了互相伤害,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我爱他,愿意为他放弃一切,结果呢,我只能住进冷宫,躺在这张冰冷的石床上,忍受小产后一次胜过一次的剧痛。
我放弃了。
容成聿,我恨你,此刻我受的每一丝苦楚,都会成倍地转化为对你的恨。这一次,你休想让我再原谅你。休想!
傍晚的时候,小遥愤愤地进屋:“小姐,广储司的人为免太势利眼了些!方才广储司的两个小太监抬了两篮食材过来,说是食材,根本就是连猪都不吃的烂菜叶子!小姐你刚刚小产,身体这么虚弱,正是要补身体的时候,他们倒好,一点荤腥不送,还送那样的破东西来!真真是狗仗人势!气死我了!”
我忍着一阵强过一阵的腰痛,勉强扯出个笑容,安慰道:“你这丫头,又胡说了。什么叫‘连猪都不吃的烂菜叶子’?别忘了,那些东西你可是要做好了给我吃了,不单我吃,你们几个都得吃,难不成,咱们都成了连猪都不如的人了?”
小遥忙摇头:“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笑:“我知道,逗你的。去给她们俩帮忙吧,我一个人躺会儿。”小遥点点头,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我盖上,不等我拦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裹着小遥的外衫,我觉得身上暖了些。这会儿是初春,天还很凉,看这丫头穿的那样少,真担心她会着了风寒。
迷迷糊糊间,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恍惚中被人摇醒,迷茫的睁开眼,小遥和画竹都凑在跟前,一脸的紧张。强扯出笑脸,我打趣道:“怎么都围在这里?我脸上长出花了?”
画竹绷着张脸,紧张地道:“郡主,你发热了,烧得很厉害,怎么叫都叫不醒,吓死奴婢了。”我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搭着一块湿巾子,脸上滚烫滚烫的。
“什么时候了?”我哑着嗓子问。
“卯时,天马上就要亮了,小姐你烧了一夜。”身边的小遥接口道。
“灶上温着汤,奴婢端来给郡主暖暖身子吧。”画柳说完,快步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汤回来。我一瞧,可不就是用烂菜叶子做的菜汤。
其实看得出,几个丫头已经很努力地让这汤显得不那么寒酸了,不想让她们失望,尽管我现在其实一点胃口也没有,却还是强打精神,被小遥喂着喝了小半碗。
喝下汤之后,我觉得头还是很沉,和几个丫头没说几句话,又开始昏昏沉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尽管浑身疼得厉害,却总忍不住想要睡去,常常是和小遥说这话,突然就睡着了。不仅如此,昏睡时也总是高热不断,越往后越严重,甚至开始说胡话。
红妆初试弄东风第三四九章
第三四九章
前几日我还能清醒地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醒着的,再往后,昏迷和清醒之间渐渐没有了界限,我一直沉浸在混乱中,分不清是梦是真。偶尔会听到小遥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满是担忧,我想要回应,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开口,接着就有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知这样反反复复折磨了多久,当我慢慢转醒时,发现身下已不再是冰冷的石床,而是熟悉的毓淑宫的床榻。鼻端也是我闻惯了的熏香的味道,暖暖的,很舒缓。经历了那样的痛苦之后,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此时是在现实中,而非在做梦。
睁开有些朦胧的眼睛,最先映入眼中的是容成聿的脸,不同于往常那样干净冷清,而是隐隐长出胡茬,深色十分憔悴的模样。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心里,轻轻放在唇边。
我眨了眨眼,神志恢复清明后,突然笑了。既然我现在躺在温暖的毓淑宫里,容成聿还这副模样地守在我床头,可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容成聿已经查清了。
发现我醒了,容成聿先是惊喜,然后眼中闪过一丝紧张。我自然知道他在紧张什么,那日他让我住进冷宫时我就说过,这一次我绝不会原谅他。如今他弄清了事实真相,一定很担心我会说到做到。但这次,他不会再有能力让我回心转意了。
“安安……”他的声音哑的可怕。“有没有觉得哪里疼?我去叫御医来。”我看着他,轻笑:“疼?早就不疼了,最疼的事都经历过了,现在我哪里还知道什么叫做疼。这些都是拜陛下所赐,尹月敬谢。”
我的声音同样的沙哑,像被石砾碾过似的,有几分凄厉。
容成聿握在我腕上的手明显颤了一下,我扫了一眼,毫不犹豫的抽开自己的手,不屑的转开视线。
“我去叫御医进来,你好好躺着别动。”容成聿像是无法接受我如此漠然的对待他,慌忙站起身,逃走似的出了门。
我缓缓抚上自己平坦如初的小腹,心里像刀割一样的疼。
容成聿,你说,我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让你体会我究竟有多疼?
来的御医是王居璟。他一如往常,冷着张脸拎着药箱端端正正走进来。等他俯过身来为我诊脉时,我瞟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容成聿,突然笑问:“王御医,前些日子你忙什么去了?我小、产那日,你似乎不在。”
话一出口我便觉得异常讽刺。这能刺伤容成聿的话,又如何不会刺伤我?
看到容成聿的身体一震,我心里划过一丝报复的快感,既然疼,大家就一起疼。我的孩子都没有了,我为什么不可以报复?
王居璟自然不知我的想法,一边认真诊脉,一边答:“回娘娘,那日微臣偶然风寒,发热不止,为防过病气给娘娘,微臣那日告假,由家父代为替娘娘诊治。”
我点点头,正向着接下来说什么来刺伤容成聿比较好,突然小腹传来针扎一样的疼痛,我顿时挣开王居璟的手,疼得缩成了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容成聿顿时慌了神,想要冲过来却被王居璟拦住:“皇上稍安勿躁,微臣这就为娘娘施针。”说话间,他已经排出了一卷针来,搁在我床头,取出其中最长的一根直直朝着我的手臂上扎去。
我吓得急忙闭紧了眼睛,却发现腹痛根本盖过了所有疼痛。接下来,王居璟动作利落的在我身上扎了数十根针,忍着腹痛,我竟然有心思暗暗笑自己现在一定滑稽得像个刺猬。
待王居璟忙活了一番后,我的腹痛有明显的减缓。他收针的时候,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容成聿忙过来帮我擦汗。我一动不动的由着他擦,一句话也不同他讲。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好端端的会腹痛不止?”容成聿冷胜问王居璟,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王居璟手上的动作不停,语气平板地道:“回皇上,娘娘刚小产不久,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本该静养,切不可吹冷风。但据微臣所知,娘娘前几日一直住在冷宫之中,冷宫里地气潮湿,见不到阳光,而且据说娘娘所睡之床榻根本毫无被褥。
小产之后住进那样潮湿阴冷的地方,还丝毫没有御寒的工具,娘娘寒气深入体内,五内皆为寒气所伤,身子亏损的厉害,只怕……”
“只怕什么!”容成聿的声音严厉中带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只怕娘娘此生都无法再生育了。”
什么!我大为震惊,直接坐起了身来。容成聿一把揪住王居璟的衣领,冷声道:“你说什么?胡说!定是你这庸医看错了,给孤重新看!仔细看!”
王居璟一向不为他人所动,饶是容成聿如此失态,他却仍是板着一张脸,与其丝毫不变的说:“微臣没有看错,娘娘的确不能再生育了。”
“不可能!孤不信!定是你这庸医医术不精,孤就不信了,整个泰医院里就没个会医术的了!孤……”容成聿很激动,我冷声道:“够了!”打断了容成聿的发作。
整个屋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你下去吧”我淡淡对王居璟道,他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容成聿,点点头,分别向我们二人行过礼后,安静的退了出去。
房门合上的那刻,容成聿脱离力的坐在凳上,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看了他一眼,毫无感晴色彩地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容成聿动了动,转过头来看向我,似乎想说什么,却终归没能说出来。我不再开口,垂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他犹豫了一阵,终于缓缓站起身,走了。
容成聿刚一离开,三个丫头便推门进来了。
“小姐,你觉得怎么样?打从把你接回来,皇上就不让我们靠近,我们几个只能守在门外头干着急。”小遥一脸急色,很是担心我。
我想挤出笑容,却发现表情像是死了一样,根本牵不动一分。于是,我只能面无表情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小遥抚抚胸口,长舒一口气道:“总算没事了。小姐你可不知道,昨儿个半夜你烧得说胡话,浑身烫得特别厉害,我们实在担心得不行了,跑到康寿殿去找皇上,总算老天爷保佑,皇上自个儿在书房里批折子,外头又是福公公在守着。
福公公没难为我们,一听小姐你病得厉害,赶紧进去告诉了皇上。皇上听了立刻就冲出来,直奔了冷宫。进屋一见你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难受得在床上打滚,还不停说胡话,皇上心疼得眉毛都揪在一起了,二话不说立马抱着你回了毓淑宫,还连夜召王御医进宫。
这不,忙活到这会儿,你终于醒了。对了,皇上刚才怎么走了呢,还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还想着,皇上既然把你接回来了,就说明皇上已经想明白了吧。小姐,你和皇上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了!真好!”
我淡淡看了小遥一眼,心里冷笑着:像以前一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和容成聿再也不会回到最初了。
想了想,我还是没有把自己再也不能生育的事告诉几个丫头。其实,我和容成聿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无所谓以后了,能不能生育对现在的我来讲,或许真的不重要了。
最伤我的,是容成聿亲手造成了这一切。但这又很公平,因为容成聿自己也会同样痛苦。
打从他狠心将我投入冷宫那刻起,他的痛就成了我的快。痛与快总是被连在一起,痛快,是啊,痛快。
如果说失子是一柄剑,那么,我现在非常乐于用这把剑同时刺穿我和容成聿。
夏瑾说了那么多话,现在看来,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我的确对容成聿失望,对未来绝望,现在的我,想要毁掉所有一切。
那么,最先从谁开始呢?不如就从你开始吧,夏瑾。
听小遥的意思,我现在之所以会躺在毓淑宫,并不因我失子的事被查明,而是因为我重病太深,容成聿一时不忍。如果这样的话,我倒有些欣慰,因为这样,我就可以自己动手,而不必等待他人了。
夏瑾,算我从前小看了你,但从现在开始,你最好谨慎一些。我失去孩子时身上有多疼,心里有多疼,我就要让你的身上,你的心里百倍千倍的疼!你不是害我终生无法生育么?那我也让你此生都没有做母亲的机会!
我失去的,从现在开始,要全部夺回来!
“画竹,拿纸笔来”,打定主意后,我抬起头,深色淡淡对画竹道。小遥一听,忙问:“小姐,你不好好养病,要纸笔做什么啊?”
我没有回答,画竹拿了纸笔过来,还体贴地拿了本书垫着。我接过东西,抬头对几个丫头道:“我饿了,炖点粥来吧。”几个丫头互相看了看,似乎面有疑色,却还是出门去了。
红妆初试弄东风第三五零章报复
第三五零章报复
小遥端着粥回来时,我已经将纸折好,搁在一边。粥只喝了小半碗便再也喝不下了,将小遥和画柳支开,我把写好的信交给画竹:“书房抽屉二层有信封,将信装好了,下次王御医来的时候私下里交给他,让他转交给止郡王。此事切不可张扬,只需你一人知道。”
画竹接下信,小心地藏进袖里,连连点头。
挥了挥手让她退下,我懒懒的躺回被窝里,连手指也不想动一下。
其实容成聿刚一走,小腹的刺痛就又鬼魅般的出现了,刚才写信的时候就已经觉得疼痛难忍,现在屋里没人,我更觉得疼痛不堪。在被窝里缩成一团,我疼得冷汗直流,手指绞紧了被子,不知折腾了多久,才昏昏沉沉睡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又是被疼痛折磨醒来,实在不堪忍受,我哑着嗓子唤了小遥几声,她很快赶过来。
“小姐,你的手好凉!你等等,我给你烧汤婆子去。”说着便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很快画竹画柳也进了屋,一个给我倒热水喝,一个用热水一遍一遍给我擦手。
小遥抱了个汤婆子回来,塞进我的被窝,还拿了手炉让我抱着,被子加了一层又一层,我总算觉得暖和了点,腹痛也有所缓解。
天刚一亮,王居璟便来了。和我预想的差不多,又是施针。
虽然明知结局已定,我却还是有些不甘心,犹豫了一阵,我开口道:“王御医……我是不是真的再也无法生育了?”
王居璟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我,目光平静无波:“娘娘,凡事没有绝对,但至少就微臣所知,娘娘的身体再无治愈的可能。若娘娘喜欢,大可以过继别家的孩子,皇上定会应允的。”说完,又开始继续自己的工作。
我怔怔看着他,良久才转开脸去,什么都没有再说。
王居璟开了许多汤药给我,
每天我都要服下数碗黑黢黢的苦药。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样很没有意义,他既然已经断言我再无恢复的可能,又何必开这么多的药来折磨我。
容成聿几乎隔一日便会来看我一次,但我总是不理他,由着他在我床边坐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不知是因为容成聿的原因,还是因为知道我再也不能生育了觉得很满意,夏瑾接下来的日子都没有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倒也觉得清静。
静养了一个月,身体总算好了些。一日,王居璟照例来诊脉,结束后,他从药箱里取出一封信来递给我,什么也没说,静静退了出去。打开信看了看,我心下一片了然。
夏瑾?不,或许我该叫你韩瑾。
我早该想到的,如果没有背后的支持,就凭你,当年如何会留在宫里。只是我没有想到,你背后的支持,竟是如此的势力滔天。
这封信是兮寰回给我的。当日我托王居璟把信转给止郡王,其实信里还夹了另一封信,是托止郡王带消息给远在悭山韩家的兮寰。我向兮寰打听的正是夏瑾的来历。
我果然没有猜错,韩瑾背后是整个韩家!
突然觉得好笑,当年在去琼鸾峰的路上,我和祀王曾经一起被山匪劫进山寨里。当时我还哄山贼头目,说我是悭山韩家的女儿,被几个哥哥护送着出嫁。
记得我说了这话的时候,有个山贼说他听说韩家是有个这么大年纪的女儿,只不过因病一直寄养在别人家里。没想到,当时,我便是假扮了真正存在的韩家小姐,曾经的夏瑾,现在的韩瑾。
怪不得她会不受影响一直留在宫里,怪不得容成聿会把皇后的位置给她,整个悭山韩家,只怕给了容成聿前所未有的压力。除了让步,容成聿别无选择。
从前我一直不懂先帝为什么那样忌惮韩家,太后皇后那样跋扈也没有轻易处置,即便太后皇后倒了,韩家却依然屹立于悭山,制约着整个大炎朝廷。现在,看了兮寰给我的信,我有些明白了。
钱币。
钱币是一个国家的命脉,掌握了一个国家的钱币制造,相当于掌握了这个国家的大半江山。因为一个国家一旦稳定,他的钱币就不可能轻易的调整,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掌握钱币制造的那方势力会愈发深入权力的各个角落,一点一点渗透。等到统治者再想挽回时,已回天乏术。
据兮寰讲,当年太祖皇帝开国时,为了嘉奖肱股之臣,特赐韩家整座悭山为封地。这是表面。
实际上,在偌大的悭山里,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钱币制造厂,整个大炎的钱币全部来自于这里。可想而知,韩家不只是富可敌国那么简单,应该说,整个国家的财富都掌握在韩家手里。
韩家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造反,原因正在于历代皇后,太后皆是韩家的人,大炎的政权也一直有一半掌握在韩家手里。
刚回宫时,我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次太后和皇后被容成聿扳倒时,韩家没有丝毫的表态,现在看来,其实原因很明朗。其一,当时太后想要支持自己的亲儿子肃郡王造反,这已经引起了韩家的不满,其二,韩家一直在培养新一任的国母,也就是韩瑾,即便太后和皇后倒了,有韩家的势力在,韩瑾还会是皇后。
所以当时太后和皇后的死活,韩家就不必那么在意了。
仔细研究了一遍兮寰写给我的韩家族谱,以及韩家人所任官职,几个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牵起一抹冷笑,我轻声呢喃:“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倒要看看,你悭山韩家是不是真的是铁桶一座,牢不可破!韩瑾,你害死我的孩子,我就要你整个韩家为我的孩子陪葬!”
将书信收好,我唤来小遥和画竹,让她们烧好了水,服侍我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回花瓣浴。坐在镜前,我打开久未动过的梳妆盒,用最上好的螺子黛细细描眉,贴上自己最中意的花钿。
换好德妃生前亲手做的那套裙衫,我对着镜子审视自己。
这是最精致的尹月。也是最危险的尹月。
小遥怔怔看了好一会儿,叹:“小姐,你真好看!”“是么?”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良久,突然牵起一个笑容。
韩瑾,希望你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你死得太早,我会觉得很无趣。
“皇上现在在哪里?”画柳对宫里的各种消息一向清楚,所以我直接问了她。
“娘娘,皇上半个时辰前离开了议政殿,这会儿应该是在康寿殿的书房里批折子。”我点点头,“身为后妃,久久不去侍奉皇上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若是本宫再这么懒散下去,只怕皇后娘娘会怪本宫不尽心侍候皇上。为了免那一顿责罚,本宫还是去给皇上请个安吧。摆架康寿殿。”
“是,娘娘。”画柳一脸兴奋,补了一句:“奴婢这就去让他们几个准备轿輦。”“等等!”
我悠悠制止她。“谁说本宫要坐轿子了?康寿殿也不远,走着去也就是半个时辰,本宫难道连这点路也走不了?当然了,不乘轿归不乘轿,该有的阵仗还是要有的。不管怎么说,本宫出行,总得让皇后娘娘听见点动静吧。懂了么?”
画柳没反应过来,一边的画竹却是懂了,点头称了声是便匆匆出去了。我被小遥扶着,出了房门,果然看见画竹招呼了前些日子容成聿安排到毓淑宫来的一干宫女太监,整整齐齐地站在院子里头。
上次给我下毒的宫女就在他们之中,里头哪几个是韩瑾的人,这几天画竹明察暗访已经全部弄清了。不把他们赶走,留他们在身边,自然是要他们起作用的。
韩瑾她不是想知道我毓淑宫的动静么?那我就告诉她。
我去康寿殿,几乎把一大半毓淑宫的宫人都带在了身边,阵仗很是嚣张,占了整整半条长街。走了没一会儿,画竹便附在我耳边,悄声告诉我有一个宫女偷偷溜了。我满意地点点头。
走到康寿殿书房的时候,脸上已出了薄薄一层汗,和我猜的一样,是福公公守在书房外头。
一见来人是我,福公公乐得笑开了花,忙迎上来道:“诶呦娘娘啊,您可算是来了,老奴这么些天一直盼着能见您一面呢!”我回他一个笑脸:“福公公客气了,公公你记挂本宫,本宫心里清楚。小遥。”我回身看了小遥一眼,她立刻上前,取出一个钱袋交给福公公。
“这、娘娘真是太抬爱老奴了……”我笑:“公公只管收下便是,以后要劳烦公公的地方还有很多,只盼那时公公不要嫌本宫麻烦呢。”“娘娘说的这是哪里话,娘娘您有事儿尽管吩咐,老奴万死不辞。”
我点点头,装作无意地瞟了一眼书房,福公公立刻会意:“娘娘您只管进去吧,皇上虽然没交代,但老奴看得出,皇上这几日一直在等着娘娘呢。”
“那本宫先进去了”,我笑笑,走到书房外,轻轻推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