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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八章 关心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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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三八章关心则乱

    可现在……该怎么办?

    安慰了贤王几句,我先劝他回去休息,并且答应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他和夕湘雪。

    贤王走后,我独自坐在房中细细梳理整件事。当我再次理清关于夕湘雪的来龙去脉时,一个念头突然窜进我的脑海——兰幽若!

    没错,夕湘雪的遭遇和当年的兰幽若何其相似!只不过,利用夕湘雪的这一招棋走得更隐蔽,更巧妙,也更狠毒了些。父子反目。究竟是怎样的恨,让那人不惜一切的想要报复皇帝。

    每次都选择和当年的华贵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并且将她们培养得完全掌握华贵人所有的习惯和神态,可见那人对宫中之事,对皇帝的事了若指掌。

    那个“婆婆”,一定有问题。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努力成全夕湘雪和贤王。

    夕湘雪,你把这么重的托付交给我,让我如何是好呢。

    就在我为了解决这件事,想得焦头烂额时,突然传来的一个消息,打破了我所有的计划——贤王要带夕湘雪私奔,被皇帝发现,皇帝震怒之下,竟将贤王关进了牢房。

    关心则乱。没有哪句话比这四个字更适合形容眼下的情境。在我看来,贤王一直是稳重睿智的,冲冠一怒为红颜,没想到这样的事也会发生在贤王身上。可见,他是真的很爱夕湘雪。

    至于皇帝如此偏激的反应,我想,大概另一面反映出……他命不久矣了。

    正是因为命不久矣,才急切地想要抓住能抓住的一切。夕湘雪和当年的华贵人那样相似,这么多年来,失去华贵人的伤始终横亘在他心里,如今可以重获补偿,他又怎么会轻易放下。

    而且……我想皇帝此时的神志也不复往日那般清醒了。换作重病之前的皇帝,一定不会做出如此偏激的决定。将皇子下狱,这是何等严苛的处置方式!

    真不愧是一对父子,在互相折磨这方面,他们真的很擅长。

    事发后,我去狱中见了贤王一面。支开看守,我问贤王:“带她走,你后悔么?”

    贤王看着我,坚定的摇头。

    “那你做好放弃皇位的准备了吗?”我狠了狠心,问出了最残忍的问题。是的,如果他想拥有夕湘雪,就必须放弃皇位。

    贤王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我想,当时他打算待夕湘雪私奔,并不是决定了放弃皇位,而是想要先避一避风头,待皇帝对夕湘雪死心后再回来。犹记得当年,贤王曾何等意气风发地对我说过,他要做明主,做能载入史册的明君。要他放弃皇位,的确是太难了。

    贤王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只要能带湘雪离开,那皇位不要也罢!”

    我清楚地看到了贤王眼中飞快闪过的一丝情绪。没错,这不是他的真心话,他的确是想要带夕湘雪离开的,他也是真的爱夕湘雪,但,他并不真的想放弃皇位。

    那一瞬即逝的情绪,正是他对皇帝的失望。

    还是那四个字,关心则乱。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生活在皇帝对他无尽的关爱中,尽管他为人谦和,从不仗着皇帝的爱而横行霸道,但是,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那份独一无二的爱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那日他之所以决定带夕湘雪私奔,也正是出于这种习惯。他相信无论在任何情况下,皇帝都一定会原谅他。

    但这一次,皇帝没有,不但没有,还重重罚了他,让他入狱。

    他失望了,觉得皇帝对他的父子之情也不过如此,所以在亲情和爱情之间,他选择了爱情。

    当局者迷,我想,置身其中的他一定感受不到,皇帝会做出这种决定,实则是因为他命不久矣,因为他太爱这个儿子,又太爱儿子的母亲。

    误会,总是让人无力。

    我张了张嘴,想要告诉贤王现实,却又最终没有说出来。

    我也是自私的。

    其实就让他们互相误会,也没什么不好。皇帝独爱一个华贵人,却让德妃郁郁而终,就这一点,他是有罪的。上天不能太眷顾某一个人。

    贤王也是一样,他独占了皇帝所有的父爱,牺牲皇位,其实也并不算什么。至少他能得到他爱的人。更何况,有人比他更适合拥有这个皇位。

    没错,这次我终于决定自私一次。就让皇帝和贤王如此互相误会吧,容成聿从没有得到过皇帝一丝的父爱,那么,我为他争取这个皇位,也是无可厚非的。

    “好”,我对贤王点点头,“记住你的决定,从今往后,你所拥有的,只有一个夕湘雪而已了。我会帮你的,在狱中照顾好自己,一切按我说的办。”

    贤王已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荒颓之中,除了点头,什么反应也没有。

    来到久未踏足的翊阳殿,我有些犹豫。

    这就是爱情吧,即便爱的这么累,却还是无法停下,无法不对他好,无法不帮他。

    一袭白衣,容成聿如同梦中无数次出现时那样,静静站在那里。

    我刚一踏入院子,他便有所感应地回过头来。

    “贤王的事……你听说了吧”,我轻声道,避开我和他之间的话题不谈,直奔主题。

    容成聿看着我,点点头。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既成全贤王和夕湘雪,又成全你的皇位,但我有一个条件。”

    容成聿的表情淡淡的:“从何时起,你我还需要讲条件了。”我没有接话,只是问:“你到底答不答应?”

    “我可曾对你说过不字?”容成聿的目光轻轻转开,我却像是被人狠狠划了一刀。这声音,为何冷漠如斯?

    “你什么意思?”

    “我?我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我越来越不懂你了呢,尹月。”容成聿的轻描淡写让我几近窒息。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们的冷战突然加剧到了这样的境地!

    “玉面狐狸?我竟不知,你会喜欢那样的东西”,容成聿侧过身去,神情有些自嘲。

    “不是的!”我立刻意识到,小遥或许无意中告诉他狐狸面具的来历了,由此让他更加误会我和赫连宥了!

    “不是?那么,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那封信?你说你在朔莫一切都好,让我忘了你重新开始。怎么,不解释一下?还是说,当时你真的已经打算长留赫连宥的身边了?”

    容成聿的语气里带着讽刺,我一时气急,完全不想跟他解释,我之所以写那封信给他,就是不想他自乱阵脚,让赫连宥抓住破绽。

    容成聿终于激怒了我,我再也不想和他提一丝一毫的私事,板起脸,我冷声道:“你要怎么想便怎么想吧,我是来和你说正事的。你不是一直想要那个皇位么?现在有一个绝佳的机会等着你。我已经和贤王达成一致,他带着夕湘雪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他不会和你抢皇位了,你放心便是。”

    见我冷言冷语,容成聿也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不知尹大小姐的计划是什么?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力的地方?”

    我瞪着他,冷声道:“就劳烦聿王爷和小女子演一场戏,顺便……牺牲一点血肉。我想聿王爷如此想要那皇位,一定不会吝啬那几滴血的,对吧?”

    彼时,我尚不知道,容成聿曾经决定为了和我在一起,放弃皇位,所以,我更不会知道,当我说出这番话时,容成聿是怎样的寒心。

    “条件”,容成聿冷冷看着我。

    “我的条件是,贤王和夕湘雪离开后,无论过多少年,你都绝不能伤害他们!”这是我最担心的,怂恿贤王带着夕湘雪离开,我已是满心歉意,我不希望贤王的下半生还有任何的忧患。

    自古皇位争夺都是最残酷的,有太多人做了皇帝之后,为了不让兄弟来争夺,不惜下杀手。虽然我爱容成聿,但我却不能再对不起贤王,我必须得到容成聿的保证,不管过多少年,他都不能动贤王。

    并不是我不信任容成聿,只是因为,我对贤王实在是太过愧疚了。

    “你便是这样看我?”容成聿冷冷道。

    “答不答应,全凭你一句话!”我心中一疼,故作狠心道。

    “好!”容成聿只说了一个字,便彻底背过身去,像是再也不愿意见到我。

    “那好,明日子时,天牢外会合,我会提前告诉夕湘雪,让她在那里等。”说完,我逃也似的离开了翊阳殿。

    回毓淑宫的路上,我满心的后悔,又心痛得不能自已。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容成聿,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哪怕是偶尔,你可不可以主动靠近我一些,可不可以听听我的解释?到底为什么!不过是在朔莫的几个月,你竟对我有这样的误会!

    我也明白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但看着他的脸,道歉的话我就是无法说出口。

    难道,我们就注定只能互相伤害?

    算了,还是先解决贤王和夕湘雪的事吧,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一定要和容成聿好好谈谈,把所有的误会都讲清楚。我相信我们是爱着对方的。一直这么相信。

    红妆初试弄东风第三三九章大雪

    第三三九章大雪

    按照约定,翌日子时,我和容成聿来到天牢。因为昨日的不欢而散,此次相见,我们之间的氛围仍是十分僵冷。

    和容成聿不冷不热地说清了计划,我们一前一后的进入天牢。因为是深夜探访,牢头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见到我和容成聿,牢头强打起精神,点头哈腰地带我们进了关着贤王的单间,然后便体贴地退下去了,甚至忘记了让容成聿卸下他的佩剑。

    看到我们进来,贤王立刻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容成聿,我转开头,从装饭的食盒里取出厚厚一沓银票:“贤王爷,这些钱,应该足够你和夕湘雪姑娘在外生活几年了。”

    贤王低头看了看银票,似乎想道谢,但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将银票收了起来。他还是懂我的,知道我并不需要他的感谢。

    “以后……你们的生活可能会比你想象的还要艰辛,希望到那时,你可以撑得住,不要为今天的决定后悔。还有……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我的知己。你……多保重。”

    我艰难的说出这番话来,一想到自己的私心,再看着贤王如此感激的眼神,强烈的自责不断撕扯着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或许下一刻,我就会崩溃,告诉贤王,为了容成聿,我放任他与皇帝互相误会。

    “大哥,保重。”容成聿拍了拍贤王的肩,贤王重重点头,眼里满是感动。

    突然,容成聿拔出剑,挽出个剑花,我还没有看清,一大摊血便喷涌而出,甚至溅到了我的脸上。

    “阿聿,你!”贤王不可置信的看着容成聿,“你这是做什么!”

    容成聿一向剑术高超,对自己下手也是毫不留情,看他流了那么多的血,我心疼的几乎无法呼吸。

    他笑了:“大哥,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了!”这一切明明是我的计划,可当我亲眼看着容成聿自伤时,原本完美的计划在一瞬间溃败得一无是处。看着容成聿因为剧痛而不得不倚着牢房的墙壁轻轻喘气,我唯一想做的就是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但我不能。如果计划不继续实行,容成聿的自伤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收起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我强忍住浑身的颤抖,结果容成聿刚刚自伤用的剑,递给贤王:“用我做人质,冲出去,夕湘雪姑娘就在附近,你出去就能看到她。”

    贤王的眼睛立刻红了,他颤抖的伸出手,接下剑,不放心的一直看着容成聿。容成聿脸色已经惨白了,却还是轻笑道:“我的剑术,大哥还不清楚?我自有分寸。放心吧,你快走!”

    贤王犹豫了一下,终于狠下心,将沾着容成聿鲜血的剑架在我脖子上,冲出了牢房。

    接下来的一切和我计划的一样,贤王以我为人质,一直走到了离天牢最近的西宫门外。出了宫门走了一段,他在我耳边轻道一声“谢谢”,然后猛然一推,让我摔倒在地,分散了追击侍卫的注意,然后抱起夕湘雪,用轻功飞快地离开了。

    贤王那一下推得并不重,但为了拖住侍卫,我自己换了个很危险的姿势倒了下去,膝盖着地,旧伤复发,留了许多的血。见我伤得极重,侍卫们不敢怠慢,慌忙送我回去医治,去追贤王的人便少了许多。

    这个夜晚似乎那样短,又那样长。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在自己的房中转醒,一睁眼便看见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小遥,还有画竹画柳两个丫头。

    “小姐,小姐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疼?你流了好多的血,伤口又裂开了,御医又是扎针又是刮肉的,好怕人!”经她这么一说我才察觉,膝伤的痛比之初次受伤时,要疼上数倍。

    咬紧牙,忍过这一阵疼,终于慢慢习惯以后,我只觉得额际已有浅浅的薄汗。“聿、聿王爷怎么样?”他流了那么多血,有没有事?真是的,我说过不过是作戏而已,他干嘛下手那么狠!对自己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小遥红着眼眶:“御医在翊阳殿里守了足足一夜,连皇上都惊动了,到今早总算脱了险。御医说,要王爷好好静养些时日,不可动气。”

    脱险了?那就好。我长出一口气,不小心又牵动了膝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吓得几个丫头手忙脚乱的非要找御医。我好生安抚了很多遍才让她们消停下来。

    傍晚的时候传来消息,贤王和夕湘雪已经离开墨都境内,追击失败。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庆幸?自责?还是内疚。容成聿,此时此刻,你又是怎样的心情?那个睥睨天下的宝座,终于如愿以偿地属于你了。怎么样,你有没有很高兴?

    皇帝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激烈,因为腿伤,我并未能到康寿殿去见他,但听福公公说,皇帝得知后,气得咳血不止,几度昏厥,御医连着守了三天才把他的命救回来。

    这个结果应该早在预料之中,最疼爱的儿子的背叛,对于这个病重的老人而言,是根本无法承受的打击。

    看着跳动的烛火,我淡淡想,其实他也没有必要再眷恋这个尘世了,他一生自私,纵然是为了他的江山,亦不可原谅。既然他那么爱当年的华贵人,不惜因她屡屡中招,那么,就让他到另一个世界去寻找她吧。然后,在那一个世界里,向德妃赎清自己欠下的债。

    皇帝驾崩那日,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很大的一场雪。

    我的腿伤已经基本痊愈,容成聿的剑伤也差不多恢复了。披着厚厚的斗篷站在漫天风雪中,我静静看着福公公站在康寿殿外,用最凄厉的声音宣布国丧。默默随着众人跪拜。

    皇帝死之前,没有先见几位皇子,而是先招了我进去,让所有人都在外面等候。他静静看着我,那目光一如我初次见他时那样。我突然有些恍惚,时光荏苒,带走了太多,蓦然回首,已是物是人非。

    “尹丫头,孤果然没有看错你”,他说,因为回光返照,他的目光是多年未有过的凌厉清醒,刺得我几乎不敢直视。

    “这些日子,孤一直在想,当初把你留在宫里,培养你做我大炎未来的皇后,这个决定究竟对还是不对。”他顿了顿,“你以为孤不知道你的私心?没错,湘雪刚进宫时,孤的确情难自已,关贤儿入狱也确实是考虑不周的冲动之举。凭你的聪明,如何猜不出,孤其实根本就不怪贤儿?”

    “但你没有跟贤儿解释清楚,非但如此,你还怂恿他带着夕湘雪离开!那晚的事,孤一想便知道是出自你的手笔。果然是孤一手培养出来的人,干净利落,滴水不漏。你如此,聿儿亦如此。”

    皇帝他会猜到,我并不意外。他是睿智的,一直都是,只不过曾因太多的无可奈何而不得不屈服,但他始终是个聪明的人。被他看透,我甚至不觉得窘迫。

    他的语气淡淡的,似乎并不怎么生气。我也明白,贤王的离开已成定局,父子二人的嫌隙已经产生,便很难消除。没有了贤王,他不能再失去容成聿。

    他太爱自己的江山了,剩下的儿子里,唯有容成聿值得他托付江山,即便心中有怒,他也只能忍了。

    “既然你帮聿儿夺了这江山,就要陪着他坐好这江山!”皇帝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孤,将这万里江山托给聿儿,而聿儿,孤就托给你了。”他顿了顿,顺了顺气,似乎有些疲惫。

    “你以为这些年来,孤的眼里只有贤儿,一丝一毫都没有关注过聿儿?不是的!聿儿的好孤看得清清楚楚。孤一直都知道,在孤所有儿子中,聿儿是最优秀的那个,最值得孤托付江山的那个!但,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你不是也因私心而把本属于贤儿的江山给了聿儿么,你该理解,我的私心,让我一心想把江山留给贤儿。”

    “聿儿怪孤偏心,这一点孤承认,但最终的赢家,却还是他。他太聪明了,他的聪明在于永远不动声色地谋划,在于他永远清醒的头脑。他最先明白了孤的意图,最先明白了你的重要性。不要急着否认,你仔细想想,若是没有你,聿儿要实现今天的一切,还需要多费多少工夫?当然了,他会赢,同样因为他自己。贤儿会失去皇位,并非偶然。”

    我沉默了。皇帝一定不知道,我和容成聿最初会在一起,只因我们利益相连。他帮我脱离尹老头的控制,我帮他夺皇位,一切就是这么简单。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初衷变了,爱情兀然出现,改变了原本顺理成章的一切。

    “孤知道你恨孤,因为孤让你到朔莫为质,更因为孤牺牲了德妃。孤不想多做解释了,你那么聪明,所有的事一定都想得很明白。孤累了,该休息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丫头,不要忘了孤对你的嘱托。好了,出去吧。”

    皇帝说完,摆了摆手让我出去,我最后认真地看了皇帝一眼,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离开。

    红妆初试弄东风第三四零章不死不休

    第三四零章不死不休

    皇帝紧接着便唤了容成聿进去,我们擦肩而过,两人不约而同的顿了顿身子,却都什么也没有说。

    容成聿在里面的时间并不久,不一会儿,福公公便带了礼部大臣进去记录皇帝的遗旨,紧接着就是宣告皇帝驾崩,以及宣读遗诏。整个过程压抑而迅速。

    漫天风雪中,我将裘皮披风裹紧了些,却还是觉得透心的寒冷。麻木地看着福公公的嘴一张一合,宣布容成聿成为这个国家新一任的国君,我没有意思的感情波动,心如同皑皑雪地一般,冰冷,空荡。

    容成聿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置办皇帝的丧事。国丧,举国同哀,依照大炎礼律,凡有国丧,举国百姓一年内不得兴嫁娶之事。这便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我都不能嫁给容成聿。

    新帝登基,不可避免的是政局的动荡,关乎皇家社稷的一切,弹指间便可改天换日,我简直不敢想象,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会发生怎样的事。我几乎没有丝毫的信心,在一年过后,我可以顺利地嫁给容成聿。

    但,对于现在的容成聿来说,这件事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改国号为颛顼,追封德妃为圣德太后,祭天酬神,将铭牌奉入宗庙,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皇帝死后的三个月,容成聿每日白天忙于各种祭祀,夜里则是与那些他一手提拔起的年轻大臣们彻夜议政,没有丝毫的时间停顿。

    他的行踪我都是从福公公那里听说的,皇帝死后,福公公接着做了容成聿的亲随太监,因为从前常有来往,他对我倒是很亲厚,常会抽空告诉我容成聿在忙什么,借以安慰我。

    整整三个月,我只见过容成聿一面,而那一次见面,让原本没有解决矛盾的我们,更加加剧了剑拔弩张的对立。

    那是一个傍晚,自皇帝驾崩后我便没有再见过的容成聿,第一次出现在了毓淑宫的庭前。月白龙纹长袍,发髻高束,比起最初那个云淡风轻的容成聿,这样的他更加的高高在上,不可接近。

    我向他行了大礼,唤他皇上,他顿了顿,没有阻止我。

    “皇上有何贵干?”站起身,我淡淡道。现在的我似乎找不到和容成聿相处的方式,除了冷淡,剩下的就只有沉默。而他似乎也和我一样。沉默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交流方式。

    “孤带来了一样东西,想必你见了,会很欢喜”,容成聿淡淡说完,看了看身后。很快一名宫女捧着个大木盒走上前来,毕恭毕敬的将其搁在庭中的石桌上。

    “怎么不打开看看?还是说……你已经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也对,若是你不知道,不喜欢,此时它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容成聿的语气里不含一丝的感晴色彩,我听了觉得如坠冰窟。

    这木盒我如何会不认得!这木盒里装着的,正是赫连宥收藏着的那只名琴——枯木!

    我怔怔看着那琴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容成聿接着道:“送它来的人还捎来了一句话——‘尹月,我永远记着,你还欠我一个答案。’孤倒是很好奇,不知容月郡主欠朔莫皇帝一个什么答案。”

    我说不出话,容成聿语气仍是淡淡的:“他留下温弦琴,而把这只枯木不远千里送到大炎来,如此的煞费苦心,真是耐人寻味。正所谓知音难求,想来,朔莫皇帝才是你芸芸众生中唯一的一个知音,亦或者,不只是知音。”

    我的瞳孔骤然一缩,不可置信地看向容成聿。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终于承认他是在怀疑我和赫连宥了!

    这一瞬间,我的心里没有任何的愤怒或者委屈,反倒有一种解脱之感。就好像拥有了一件极其珍爱的瓷器,日日担心会摔坏它,以至于为此寝食难安,日日不宁,而真正把那件瓷器摔碎了之后,反倒会觉得如同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一般。

    “你终于承认你在怀疑我对你不忠了?那我倒是想问你,你何曾给过我一个名分,来坐实我对你不忠的罪名?不,你没有!即便我现在就随他而去,人们只会说我叛国,而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说我对你不忠!因为在天下人眼中,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女人!既然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女人,我的知音是谁,与你何干?我和赫连宥究竟是什么关系,又与你何干?”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这些话脱口而出,一瞬间,我有些分不清这些话究竟是我埋藏已久的心里话,还是一时激动的义愤之言。只知道,说完这些话,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几乎下一刻便会溃然倒地。

    突然明白,我其实一直是怨恨的,尽管平时并不这样觉得,但我内心的最深处,一直怨恨容成聿没能给我一个名分。不管是情势所迫也好,为大局考虑也好,我作为一个女人最需要的东西,他始终没有给我。

    容成聿看着我的目光变了,那双我最爱的漆黑的瞳仁,此时如同酝酿着暴风的夜空一样莫测,那双眼中传达着的冷意,让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逃开。

    但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手腕骤然一痛,他已经攥紧了我的胳膊。我明明怕得嘴唇发抖,却仍是咬紧牙关不肯出声。

    “尹月,孤本以为,你对他只是一时起兴,日子久了总会放下,没有想到,原来你竟有跟他离开的想法,既然你那么想着他,当初何必随孤回来?哦,孤忘了,聪明如你,一定不会冒着叛国的危险长留朔莫。”

    容成聿说着,突然笑了,那笑意冷得像最锋利的冰锥。

    “方才你说什么?在天下人眼中,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女人?那么,你是不是忘记了,不管天下人怎么看,只要孤说你是,你就是!看来,孤有必要提醒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孤的女人,从里到外,从身到心,只可以属于孤一人。”

    话音未落,容成聿攥着我的手腕便强行拖我到了卧房外,小遥带着画竹画柳去若幽馆找兰姨学针线活去了,整个内苑没有一个人可以帮我。

    房门在容成聿的身后重重合上,我的心也随之颤抖,在容成聿把我推倒在床榻上时,我终于意识到,原来我一直爱着的人,是这样的危险,远比我想象的,比我所能承受的,更加危险可怖。

    布帛碎裂声就响在耳际,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挣扎,反抗容成聿,又更像是在反抗这段感情,反抗我爱着他的心。有某个瞬间,突然袭上心头的脆弱让我想要求他停下,但很快这一丝脆弱便被心中的倔强打败,我狠狠瞪着他,不肯服软。

    被我的眼神彻底激怒,容成聿失去了全部的理智,用扯碎的布条把我的手腕紧紧束在床头,容成聿端着我的脸,望进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孤要让你记住,深深地记住,你,是孤的女人!”

    我从来不知道容成聿会粗暴至此,无法忍受这样的剧痛,我毫不犹豫地狠狠咬在他的肩头,他却只是皱了皱眉,除了加重自己的动作,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他的血就在我的舌尖,多么讽刺,不是说爱么?为什么我们会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彼此?不死不休。

    容成聿离开之前,似乎想要伸手解开捆住我手腕的布条,但我看向他的眼神仇恨得仿佛能滴出血来,他顿了顿,终究没有解开我。

    任由我的手腕被捆在床头,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挥袖而去。

    我静静躺在床上,分不清楚被磨伤的手腕更疼,还是心更疼。小腹像是终于恢复了知觉,开始刀绞般的抽痛,我只能弓起身子努力寻找缓解疼痛的姿势,手被捆在床头,我甚至无法拉过旁边的被子给自己裹上。

    天气很冷了,碳盆里的火一点一点变小,房里越来越冷,小腹的抽痛一下一下的加剧,我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下一次抽痛便会让我疼晕过去。

    但我始终清醒着。

    卧房的门被推开,我的心陡然一紧。我很怕进来的人会是小遥,她那样简单干净,我怎么可以让她看到这样的我?而且,以她的性子,我简直不敢想象她会作何反应。拿起匕首去和容成聿拼命,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平静的反应了。

    浅绿的身影来到床前,我略略安心。是画竹。

    “郡主!你这是!”画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后退了半步,捂着嘴看我。很快反应过来,她一把拉过一旁的被子将我紧紧裹住,然后慌忙地解开我手腕间的布条。

    “郡主!这是怎么回事!”画竹急得差点哭出来。

    我张了张嘴,出口的声音粗嘎得不像样子:“先别哭,小遥和画柳呢?去把她们支开,这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她们。”

    画竹摇摇头:“她们还在兰太妃那里没有回来,怕郡主你担心所以我就先回来了,她们还得晚些时候才会回来,郡主不用担心,这件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郡主好好的。”

    我点点头,想努力给她一个笑脸,却被小腹紧接着传来的剧痛打断。

    红妆初试弄东风第三四一章不意外的意外

    第三四一章不意外的意外

    “怎么办!郡主,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过来!”见我疼得缩成一团,画竹紧张地道。我摇摇头:“太医中并没有我十分相熟的,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去烧些热水吧,我想沐浴。”

    “王居璟小王御医不是与郡主相熟么,郡主何不托他来看看?”看来我狼狈的样子真的吓到了画竹,让她无论如何都想找御医给我诊治。但,正是因为现在的我如此狼狈,我才不愿意让任何人见到。

    看我一脸坚持,画竹只得替我掩好被角,将房中的火盆点得旺了些,然后手脚俐落地准备好了开水。

    沉入浴桶中,过热的水没过头顶,在强烈的窒息感中,我似乎终于找回了一丝自己的存在感。猛地钻出水来,我长出一口气,一抬眼,就看见画竹一脸担忧地望着我,手中的布攥得紧紧的。

    “郡主……这么烫的水……”她欲言又止,我轻笑了一下:“这叫以毒攻毒。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对了,我突然很想喝肚丝汤,做给我吃吧?”画竹怔了怔,明白我是想支开她独处一会儿,乖顺地点了点头,将门轻轻从外面掩上。

    低下头,胸口,手臂,腿上,随处可见或青或紫的淤痕,有些有淡淡的齿印,有些则残留着指印。逃避似的闭上眼,刚经历过的一切飞快地再次闪现在眼前,身上的每一处淤青都像是烙印一样,一点一点地深入,将疼痛直直传达到我的心底。

    容成聿,我该如何原谅你?不,或许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谅。我们之间的一切,从今天开始,戛然而止了。而亲手斩断情丝的,是你。

    赫连宥从千里之外送来的枯木琴就安静地躺在案上,我趴在浴桶的边缘,怔怔望着枯木发呆。

    到现在,我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恨不恨赫连宥了。若是没有他,我和容成聿或许不会有这数月的分离,也就不会有这些误会,更不会有如今万劫不复的处境。但,若是没有他,我也同样不会意识到,我深爱着的容成聿,原来会这样对我。

    我究竟该怪赫连宥一手造就了我和容成聿的误会,还是该感谢他让我认清了我和容成聿永远不可能有好的结局?

    在床上刚躺下不久,便听到外头小遥和画竹的对话,被画竹压低了声音推远了些,小遥还有些不明所以,知道我睡下了才没有执意进来,悄悄和画竹画柳回去休息了。

    我哪里睡得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痛苦的场面,甚至,连身下的这张床,都让我觉得如芒在背。

    夜很深了,在一片漆黑中,我发现,睁开眼和闭上眼似乎没有差别,我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

    窗户发出几不可闻的吱呀声,我心里一紧,朝那边望去。一个黑影闪入,借着他身后的月光,我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他在床头站了很久,我闭着眼睛装睡。或许他知道我在装睡,也或许他不知道,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睁开眼时,他已不在,唯有薄薄的月光泄进屋中。

    那月光,说不出的冰冷,说不出的漠然。

    如我料想的那样,我再一次失去了和容成聿的全部联系,他久久不曾露面,不仅如此,连福公公也不再来毓淑宫了。

    这些日子,小遥经常会去若幽馆找兰太妃学花样,知情的人都明白,她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拜见太妃的幌子见睿王去了。从朔莫回来后,我只在皇帝驾崩那日见过睿王一次,那一次也只是匆匆打个照面,并未多谈。

    小遥的心意,他一定是知道的,但他的心思,他愿不愿意留小遥在身边,能不能给小遥幸福,这些我都不知道。每每看到小遥白天满心欢喜地出门,傍晚深色失落地回来,我便只能暗暗担忧,只怕小遥想要得偿所愿,是不容易的。

    真难为她即便如此,仍是锲而不舍地日日前往。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帮她。但这只是如果,因为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的认识到,所谓情,是何等伤人的东西,尤其是皇子的情,实非普通女子可以承受和坚守的。

    小遥说,睿王无意中提起,群臣上奏,说国不可一日无国母,奏请容成聿先封后,待一年国丧之后再行正式的嫁娶。

    我知道,这话睿王是故意想通过小遥说给我听的,他向来不是多事之人,不过因为此事多少与我有些细枝末节的联系,但又不方便直接说给我听,所以才假托了小遥之口。

    封后?刚听见这两个字,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颤。原来,我对容成聿,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死心,原来,我还是在乎的。我多希自己可以不动声色,可以丝毫不为所动,但我做不到。

    朝野上下对于谁会成为大炎颛顼皇帝的皇后议论纷纷,总的来说有三个声音,一方,也就是皇帝的旧部,以尹老头等前朝老臣为首的守旧派文臣,认为容成聿应该立我为后,巩固相权与君权间的联系。

    一方,是部分后党残余,以及悭山韩家的势力,认为容成聿应该依照大炎数朝传统,再娶一名韩家的女儿为后。

    还有一方,则是容成聿一手培养的年轻臣子,他们的观点更趋于观望,主张容成聿不必急于立后,待到一年国丧之后再立也不迟。

    三方各有说辞,相持不下,整个朝廷为了容成聿要娶谁,争得炮火连天。

    我则是静静守在毓淑宫里,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小遥对此很是担忧,她固执的认为容成聿是必须要娶我的,也在我面前提过几次,说我对容成聿太冷淡,让我主动去找容成聿。

    我的反应始终是淡淡的,小遥很生气,唯一知道些许内情的画竹每每见到如此,都会将小遥好言好语地劝走,然后回来安慰我,让我别往心里去。

    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呢,小遥把我当最亲的人,才会最担心我,爱之深责之切,我怎么会不明白。我只是不能告诉她原因罢了,她总会明白,在皇帝的眼里,没有所谓“爱谁就必须要娶谁”的。

    尹老头曾经透露过想要我回府的意向,容成聿对此没有表态,而我,则是无声的反对了这种提议。没错,这皇宫我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容成聿风光的娶一个陌生的女人为后。

    但,让我回尹府再受尹老头的摆布?这更是不可能。我只是在等,等容成聿终于对我失去耐心,赶我出宫,这样,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带着我这些年来存下的所有银票,按照我最初的希望,寻找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过自己的小日子。

    远远离开这所有的争斗,离开我的爱情。

    这些日子,我莫名的有些嗜睡,虽然自从回到大炎后,我的情绪始终不怎么好,但这一阵子更是每况愈下。从前并不挑嘴的我,突然变得对饮食有了极高的要求,却常常是对着一桌子精致的菜品,没动记下筷子便食欲全无。

    几个丫头都很发愁,每天围着灶台打转,天天挖空了心思想做点新奇的东西,好让我多吃点,但我的食量却总让她们失望。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的食欲不振,我的面色也慢慢变差,身体则是越发的懒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补觉,醒着的时候也是神色恹恹。

    一个下午,我午休醒来,觉得有些口渴,起身想去倒杯茶来,脚刚一沾地,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便人事不知了。

    再睁开眼时,面前是王居璟久违了的冰冷面孔,他身后,站着负手皱眉的容成聿。

    “王御医,究竟是怎么回事?”容成聿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我眨了眨眼睛,觉得还是有些迷糊。

    “回皇上,容月郡主她……有喜了。”“什么!”容成聿还未来得及出声,一旁的小遥突然喊到。意识到自己御前失仪,小遥忙捂着嘴退了下去,但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这丫头,大概以为我回宫以后就偷偷和容成聿春风暗度,珠胎暗结了,正偷着乐呢。

    我偏开脸,不想看容成聿的反映。

    一阵要命的沉默后,容成聿问:“她为何会晕厥?”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觉得容成聿的声音里有一丝的颤抖。是兴奋,还是慌乱,还是别的什么,我不清楚。

    “回皇上,郡主有喜已一月有余,应该还未出现孕吐等害喜的表现,但郡主有心脉郁结之相,似乎是多日来忧思过度,伤神所致,至于晕厥……应该是营养不良,饮食不规律造成的。”

    王居璟的声音凉凉的,一如我初见他时对他的印象。他一向是个没什么感晴色彩,醉心医术的人,任何事,不管合不合理,寻不寻常,他都不在意。

    我很庆幸此时在这里的人是他而不是其他的御医。

    其实这月的月信没有如期而至,我就已经开始暗暗怀疑了,加上自己表现出的一切反常,在心里,我已有了准备。所以,听王居璟证实了我的猜测,我的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红妆初试弄东风第三四二章牵绊

    第三四二章牵绊

    所有人中,唯一面露哀伤的只有画竹。除了容成聿,只有她知道这个孩子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在我的身体里扎根的,也只有她知道,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我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

    之所以这些日子以来过得如此浑浑噩噩,除了身体的原因之外,很大的一部分原因,还是我对这个孩子到来的恐慌。

    我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给孩子创造一个好的出生环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走上容成聿兄弟几人的旧路,不能让孩子感受不到父爱,更不能让孩子从出生起就注定了坎坷的人生。

    我不忍。

    “从今日起,就由王御医专指为容月郡主安胎,无论是饮食起居,还是用药调理,皆要经由王御医之手,毓淑宫所有人,皆要听从调配。晚些时候,孤会再调一些宫女过来伺候。”容成聿声音里那丝几不可辨的颤抖,让我神经紧绷。

    容成聿,对于这个孩子,你到底怎么看?

    “都下去吧,孤有话要和郡主说。”容成聿摆了摆手,众人顺从地行礼之后退了出去,画竹很不放心的看着我,似乎很想阻拦,却被小遥硬拉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我们二人,我垂着眼看着被面上的花样,不做声,容成聿就站在床边。

    “那日……是我一时失控,伤了你……”容成聿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字却像刀一样划得我生疼。抓紧了被子,我不作声。

    “安安,对赫连宥,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愿意再追究,就此放下吧。如今你腹中孕育着我们的孩子,你是即将成为母亲的人了,你气我也好,怪我也好,总要顾及孩子。

    那天你说的话,我认真想过了,我怎么会不给你名分?你是这世上我唯一深爱的女子,我说过,要十里红妆娶你过门,怎会骗你。从前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委屈你,但,我从未想过负你。

    这些日子,我一直想要来看你,虽然国事繁忙,但却还是有机会过来。可每次走到毓淑宫外,想起自己曾对你做过的事,我……便畏惧了。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我很害怕看到你冷淡的目光。所以,我一直都在逃避。

    安安,我很庆幸这个孩子的到来,他是在提醒他的父亲,要疼惜他的母亲,是在提醒他的父亲,不要退缩。安安,我们一起好好把孩子养大,让他过上我们所没能过上的生活,好不好?”

    一向寡言的容成聿一下子说了许多的话,我听了,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很想哭。

    其实,容成聿心里还是怀疑的吧,他还是认为我曾对赫连宥动过心,只不过他现在选择了“原谅”,“原谅”了我一时的不忠,对于他来说,这一定是个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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