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被程元振扶下车驾的时候,又恢复了谦恭和顺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受到之前那一幕的影响。
为了几十个手无寸铁的吐蕃人,天子悍然派来了数千兵马,闹得满城皆知,杀得人头滚滚,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不满?已经无从去猜测了。
“殿下,末将奉命护送到这里,还要回宫去缴令,就此别过罢。”高仙芝下了马,在阶下肃立,神色恭敬地一抱拳。
“有劳大将军相送。”
李亨点点头,对于这个传说中,李林甫一手提拔的爱将,给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这是他唯一能做出的反应了,要说太子最招君王忌惮的是什么,莫过于染指兵权,李隆基自己就是靠着这一手发动的两次政变,又怎么会容忍别人这么做,哪怕是自己的亲子。
一直以来,直接负责宫廷护卫的飞龙禁军由心腹内侍高力士掌管着,他的忠诚无庸质疑,而驻跸的地点无论在什么“内”,都由龙武大将军陈玄礼负责外围,他同样只忠诚于天子一人。
李亨带着自己的随从走进府里,受到了儿子、孙子以及所有府内的那些服侍下人的热烈迎接,看着黑压压地一大片,可这些人加在一块儿,都挡不住外头那一队羽林骑的冲击。
这就是他在细柳原一言不发的原因,不是不明白该怎么做,而是怎么做都不对,羽林军听他的话,会受到猜忌,不听,自己的威信茫然无存,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李亨的目光在长子的身上停了一会儿,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坚持到继位的那一天,因为看上去,68岁的父亲,比自己显得还要年轻些,也许,这个孙儿,才是庞大帝国最佳的继承者吧,哪怕为了他,自己都必须再坚持一下,也许下一刻就会出现真正的曙光?
他不知道,只是心里,在这么想。
“阿爷,受惊了。”在这个看似懦弱的父亲面前,李俶反而没有在祖父跟前那样活络,上前接过内侍的搀扶,小心地说道。
“没有什么,让他们都散了吧。”
李亨有些疲惫地摆摆手,聚集起来的那些人顿时做了鸟兽散,偌大的庭院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正当李俶想扶着他往后堂去,他却停在了院中的一棵大槐树下。
“这是开府那年,为父亲手种下的,一晃快四十年了。”
李俶默然不语,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自然不清楚前因后果,当年的父亲还不是太子,这里也只是一个王府,后来他出生,成长,对这个院子也不会陌生,在淘气的时候,也曾经爬树掏鸟,只是没想到,会是父亲亲手种下的。
“大郎,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自古而然,至尊今日,只怕对我这个太子,又看低了几分,这样也好,纵然有什么出格的,旁人也只会说为父无能,等到有一天,你长成这参天大树,府里的这些人,就要交到你的肩上了。”
“父亲何出此言?”李俶大惊失色,这话听着像是心灰意冷更多一些。
“不要乱想,有感而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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