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一声高喊吓了三人一跳,“这墨迹怎么未干!不会是刚刚画就的吧!”
钱维钧三人互相看看,钱维钧已是反应过来,他刚要来抢,肃文已是麻利地把画交给了麻勒吉,“呵呵,确实是刚画的,哪,就是寿大人莳花馆里的朱莲芬的手笔,”他看看一脸气愤的钱维钧,“唐代赵蕤作《长短经》,钱教习您可是说过,里面的第八卷实可看作一部审案的宝典!酌情,诡信,忠疑,用无用,恩生怨……学生这一招就是诡信啊!教习,您说,我的律法合格吗?”
“你――”钱维钧气得鼠须直抖,他一指肃文,眼一翻,人已是气晕过去。
“把三位大人带下去,禧大人有话与我说。”肃文吩咐道。
寿琪、钱维钧、阿里衮不是言官就是大书吏、大笔帖士,且品秩较低,只有禧佛是天子脚下、帝辇之中正三品的顺天府尹,独自主政一方与听从他人号命,那份气质可是天差地别的。
转眼间,屋里就剩下他与禧佛二人,肃文这才仔细端详起禧佛来,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头发零乱,脸色憔悴,满嘴燎泡,眼神绝决,他起身给禧佛斟上一杯莲花白,禧佛看也不看他,一饮而尽。
“你与他们不一样,我知道。”僵持一阵,肃文先开了口。
“对,不一样,”没想到,禧佛接过话题,“他们是想整你,我是恨不得杀了你。”
“这么直接?”肃文一下笑了,但他的笑容马上也僵住了,禧佛慢慢抬起脸来,那双眼睛充满了血丝,闪烁着绝望、冷酷、仇恨……却没有任何一丁点示好乞怜的意思,“为什么?”
“还记得西华门前被你一刀斩杀的苏冲阿吧?”禧佛两眼如饿狼般紧盯肃文,“那是我兄弟!”
“噢。”肃文心里一惊,“我――”
“你,是踩着别人尸体向上爬的小人!”猝不及防中,禧佛一张口,吐了肃文一脸,肃文一笑,也不抹,“你可以接着吐,没事,等会儿它自己就干了。”
禧佛看他一眼,嘴里发出不屑的哼声,“今晚,是皇上布置的吧?”肃文不置可否,禧佛看看他,接着说道,“除了当今圣上,亲王、上书房大臣,也要有皇上首肯,否则,没人在这八大胡同搞得出这么大的阵杖!”
“所以,你根本不作徒劳的反抗!”肃文收敛笑容,“我就说嘛,您与他们不一样。”
“可结果都是一样的,”禧佛似乎暂时放下了仇恨,长叹口气,平静地说道,“明天,不,今天,参劾这狎妓官员的折子就会把上书房塞满喽!反对新学、反对内务府革新的人都会齐齐噤口缄默,内务府文家看来是第一个挨刀的了,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内务府,已是被攻破了!”
“接着说。”肃文很感兴趣。
禧佛异样地看他一眼,肃文马上站起来,又给斟满酒,“外面的人,再送些酒来,您接着说。”
“这今晚上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革职罢官,有些还要进行查处,贪墨的、枉法的、营党的……关的关,杀的杀,哈哈,大金国别的没有,就官有的是,想当官的人有的是!”
“借着这次清剿,就是今晚上没来这八大胡同的,只要反对新学与内务府革新,也会罢黜一批,想必刑部已经行动了吧?到时,新学起复指日可待,内务府革新照常推行,这春雷激荡、梨庭扫穴的功夫,只有皇上,只有皇上才有啊!”
他越说越激动,抱起一坛酒,喝了一大口,“痛快,痛快。”他的眼睛更红了,“小民百姓还在为查封窑子叫好,殊不知这不是你活便是我死,不是你倒下就是我站着,这官场,机械倾轧,可比战场惨烈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