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徒,也不会是束手待毙的人物。这两人的罪一旦坐实,便是杀头大罪,不能不防他们狗急跳墙。
杨凌未出京时便听吴杰汇报过,江浙曾有犯了死罪地将官干脆领了亲军杀官造反,抢了军械逃进大海加入了海盗,如果皇帝下了旨意叫自已拿人,自已也不知道附近卫所地将领是否与毕春沆瀣一气,为了不走漏消息势必不能用他们的人。
若是只带着自已这三百亲军冲入还有近三千人地毕春大营,万一毕春横下一条心来,自已弹压不住,恐怕要遭反噬。所以上次一听说闵文建这里有支护盐官军,大约三百多人,战力比普通卫所还要高明一些,杨凌便上了心。
他派柳彪打听,得知这里还驻扎有一个千户所。说是千户,其实也只有五百多人,兵员缺了一半,但是紧要时大可请了圣旨,夺其帅取其军,由闵文建把这支军队也掌握在手,配合他抓捕毕春和袁雄。
杨凌此来,以阅兵为借口,要闵文建和种千户把三百护盐兵、五百卫所官兵全调到江边,想待观『潮』之后先让他们演习一番,瞧瞧他们地战力。
杨凌有督察文武百官之责,又是皇帝侍卫亲军统领。这样小规模的考察军队战力,虽未请旨,也不算逾矩。
莫公公扰着袖子站在一边有点意兴索然,这次杨凌突然改道造访海宁,事先并未让他知道,他心里多少有点不悦,加上十月的海『潮』比起八月要逊『色』许多,他也没有兴趣一观。所以站在靠后避风的位置并不上前。
那几个大盐商都在他管辖之下,不免陪在身边莫爷长莫爷短的不断奉迎,莫清河也只是虚势应付着。
本地人对十月地早『潮』并不是很有兴趣,可是这次近千名官兵笔直地立在江边等候检阅,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风景,所以不少百姓和镇中富户也都赶来江边凑个热闹,一时间那气势还真有八月观『潮』时的气派。
风渐渐急了起来,闵文建振作精神。说道:“大人快看,『潮』来了”。
杨凌眯着眼睛向远处望去,江流茫茫,东方天际处,隐约传来一阵急骤地声音。极目处有一条白线,随着轰轰地声音越来越大,那银线越来越粗,化作一条横江白练。翻滚而来,轰然声也如殷雷一般连绵不绝起来。
闵文建扯着大嗓门压过江『潮』声音,大声说道:“杨大人、张天师,盐官这里的‘宝塔一线『潮』’极为壮观呐,可惜今日『潮』小了些,不够壮观啊”。
他说今日『潮』小了些,可是片刻之间,江水猛涨。万顷波涛顷刻一线白练变成了一道数米高的矗立水墙,『潮』声犹如万马奔腾,惊雷贯耳。已瞧的从未见过这等奇景的杨凌和张天师心旷神怡,叹声不绝。
『潮』峰碰撞突起,浪尖一片雪白,如同冰山雪峰,令人惊心动魄。江『潮』冲到坝前时,轰地一声霹雳巨响。『潮』头突兀竖起。霎时间漫天浪花水雾,风头送来一阵『潮』爽之气。兴致勃勃抢到前边去地张符宝迎头一身的水气,不禁狼狈地退了回来,惹得杨凌和张天师哈哈大笑。
张符宝悻悻地哼了一声,拉过哥哥的袍袖擦了把脸,观『潮』地兴致丝毫不减。前浪一旦退却,对后浪来说就成了一道阻碍,一道道『潮』水相互碰撞,前浪受阻,后浪又起,一浪高过一浪,虽没有第一波浪头的震撼人心,可也是波峰陡立,汹涌澎湃。
杨凌见那浪虽不是极高,但今日风大,顺风总是送来一阵水雾,便有意站在高文心侧前方,替她挡着水雾。高文心察觉他的心意,心中不禁甜腻如蜜。
『潮』来虽快,去的也快,杨凌几个从未见过钱塘『潮』的外乡人还没看够,那『潮』已开始有退却迹象了。
张符宝这才回头笑道:“杨大人,记得在上海镇时你说过白娘子呼风唤雨,水漫金山,当时我还想象不出那该是怎样地壮观场面,今日看了这『潮』,我心中才算有了些模样”。
杨凌听了哈哈笑道:“岂止岂止,那浪能淹得过金山寺,浪峰岂不比山还高?你再想象那浪头上还有许多龙宫的虾兵蟹将,有的持枪、有地持锤,站在浪尖儿上......”。
他一边指着江『潮』,一边说笑,正说地来劲,忽地面上笑容一凝,诧异地指着远处道:“那是什么?”
众人循着他手指望去,只见连绵地『潮』水尽头,隐隐出现一些黑点,张符宝惊笑道:“怪哉怪哉,莫非真有虾兵蟹将来了不成?”
有『潮』水大风,那黑点移动甚快,片刻功夫,就瞧清那黑点竟是一片帆船,那船有些方方正正地感觉,船上挂着黑『色』的巨帆。
莫清河看了大吃一惊,又惊又怒地道:“可恶,八幡大菩萨旗帜,那是倭人的海船,快快护送大人离开”。
此时闵文建也瞧清了船上标志,惊叫道:“果然是倭寇来了,他『奶』『奶』地,这次竟有这么多人,快快,保护钦差大人和天师离开!”
他们站的高看的远,站在楼下堤坝上的百姓只瞧见远处来了二十多艘船,有的还未瞧清船上标志,仍然不慌不忙地站在江边。
杨凌看了怎肯自已逃走,况且他今日恰巧将卫所、盐运司的官兵都调了来阅兵,人人持有武器,自已的三百亲军虽然有二百人随然了官船回杭州。但带地也有一百名精锐,如今战力将近千人,对方那二十多艘船有大有小,大地能乘三百人,小的也就四五十人,估计总人数也不会太多,未必没有一战的能力。
杨凌立即喝道:“不许『乱』,亭中盐商百姓统统退下。闵大人、种千户,请马上约束部众,结阵待敌,郑百户,立即疏散江边百姓”。
那位种千户穿着一身闪亮的盔甲,本想今日在钦差大人面前『露』『露』脸,想不到却摊上了这会子事儿,那些倭寇往日不过三百五百来江边劫掠。已算是极多的人了,这一次瞧模样竟有千人以上,吓得他脸『色』惨白,可又不敢示怯,听了杨凌吩咐。他慌忙答应一声,下亭整集队伍去了。
闵文建是大同总兵杜疯子一手带出来的疯子兵,一见打仗就兴奋莫名,昔日单枪匹马敢杀进鞑子军中劈了他们的小王爷。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小挫子。
他哈哈大笑道:“『奶』『奶』地,正说要演武给钦差大人看,这可就变成真刀真枪了。我马上下去,杨大人且看我大刀地威风!”
他一边说一边蹬蹬蹬地下楼去了,莫清河脸『色』铁青,拧紧了腮帮子道:“剿除倭寇,非大人之责,大人还是赶快闪避一下吧。若是大人有点闪失,卑下可是万万担当不起”。
杨凌看了高文心一眼,说道:“文心,陪莫夫人、张小姐赶快返回镇上去,若是我们守不住,立即快马离开”。
高文心一挺胸道:“老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走!”
杨凌顿足骂道:“无谓之举。纯属混蛋。你留下有甚么用?你能上阵杀敌么?”
高文心昂然道:“大人一介斯文,难道能上阵杀敌么?你临阵不退。是为定军心,我是女人,临阵不退,只为和......和大人同生共死!”
杨凌听得怔在那儿,一时作答不得。张符宝虽然俏脸苍白,听了她这么说,又看哥哥虽然神『色』紧张,但也没有逃走地意思,便鼓起勇气道:“你不走,我也不走,这镇上好多我天师道的信众,昨晚来了镇上,他们对天师膜拜祈福,十分尊敬,我们今日若退了,还有脸再见他们么?”
这时江边百姓在内厂番子地呼喝下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开始扶老搀幼,呼爹喊娘,一路连哭带叫地抢下坝来,亡命般地向镇上逃。
种千户将他的兵召集起来,聚在坝上右方,闵文建仍是一身文官打扮,却扛着他那把招牌大刀,领着一帮衣着杂『乱』的盐兵,立于坝前左侧。
那些倭船藉着江水直驶至岸边,呼啸着跳下船来,三五成群向岸上扑来。杨凌瞧那些倭人服装十分的杂『乱』,有地穿着倭服,有的穿着汉服,还有的穿着文士的袍服,却把袍襟掖在腰里,甚至还有几个竟然穿着女人的衣服,可见这些倭寇在海上日子混地也不怎么样。
可是这些杂七杂八的海盗,虽然衣衫不一,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却人人剽悍、行动也敏捷无比。
内厂番子只有一百人,其中只有二十名弓箭手,全都围在观『潮』亭下不敢稍离,毕竟重要人物全在亭上,如果万一有个闪失,他们都得掉脑袋,即然有卫所正规军队在这里,他们乐得退居后备保护大人。
不料那倭兵刚刚冲上岸来,卫所官兵就有人一声呐喊,不冲反退,掉转屁股逃之夭夭。
杨凌在亭上看了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这时倭人下船的不多,只要一阵『乱』箭侍候,或者直接挥军掩杀上去,必可抢占先机,这点浅显地道理都不懂,这是什么兵什么官呐?
杨凌怒不可遏,他一拍栏杆,厉声向亭下喝道:“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是!临阵脱逃者,杀无赦!”郑百户一挥手,几名番子立即张弓搭箭,向那抢先逃跑的卫所官兵『射』去。这几人用的都是慑魂响箭,是杨凌在训练亲军时从锦衣卫弄来的,箭一『射』出声发利啸,有慑人心魄之效。
这几个弓箭手都是百里挑一的神箭手,箭到人倒,吓得随之逃跑的卫所官兵都愣在那儿,待听到内厂番子凶神恶煞般向他们大叫:“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时只得又畏畏缩缩地奔了回来。
此时闵文建已率着盐兵扑了上去,他的盐兵没有弓箭,只能同倭寇短兵相接,倭寇三两成群,配合默契,游走之间,常常出其不意突然出刀。
好在这些盐兵护送盐队,跋山涉水,常常跟河盗山匪作战,也擅长打群架,虽然酷厉的杀气比对方弱一些,可是有个猛虎一般抡着几十斤重地大砍刀冲在前边的盐运使闵大人,士气倒极旺盛,仍能死撑不退。
杨凌见那些卫所官兵虽然退了回来,却都畏缩成一团不敢前进,不禁气的七窍生烟。这个时候再整肃军队也不是时机,他只能无奈地对郑百户喊道:“郑百户,率你的人给我冲上去,叫种千户发箭掩护!”
郑百户听了急道:“大人,卑职的职责是保护大人,目下大人身边只有这百余名亲兵,卑职不敢稍离!”
杨凌大怒,说道:“你若不去,我亲自去!”
郑百户无奈,他恨恨地跺跺脚,留下那二十名弓箭手护住观『潮』亭,自已拔刀在手,率领着八十名健卒冲了上去。
那位种千户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听到杨凌传令『射』箭,这才恍若梦醒一般命令官兵立即『射』箭。
他们列阵在最右边,那边水中有几块巨石,江水又比较低浅,倭人的战船没有停靠在他们那里,加上他们一直不主动攻击,抢上岸来的倭寇只向闵文建的盐兵和杨凌地亲军攻击,暂时还未顾上他们。
这一来就给了他们充足地时间,只见这群兵老爷好整以瑕地张弓、搭箭、拉弦、发『射』、“嗡”地一声响,一排攒『射』,一阵箭雨铺天盖地『射』向正纷纷跳下船来的倭寇。
杨凌在亭上见了哈哈大笑,这一阵箭雨怎么也能『射』死『射』伤百十个倭寇,可称得上是‘及时箭雨’了。
只见那一片箭雨『射』到船上船下,至少有一半『射』到倭寇身上,可那利箭一沾身,竟滑衣而下,有几只『射』在倭人地斗笠上,『插』在那上边摇摇晃晃的竟也没有伤人,纵目望去,似乎这一阵箭雨竟没有一个倭寇受伤倒地。
杨凌和张天师站在亭上已看的傻了,他们张大了嘴巴,惊愕地瞧着这幕奇景,好半晌才互视一眼,然后一齐火烧屁股般跳了起来,高声叫道:“岂有此理!难道倭人都是刀枪不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