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娶她进门儿?”
夜深了,风大了,水面激起白『色』的浪花儿,一波一波地拍打着小小的渔船,高文心的思绪也象那波浪中的小船儿一般『荡』漾起来。
月华如练,轻涛拍岸,秋风徐来,眼波朦胧。心儿,无酒也醉。
迎接钦差地官驾在码头上早已等候多时。太阳还未落山,粮茶道镇守太监莫清河、苏杭织造兼掌御用龙衣镇守太监李大祥、水陆关税镇守太监袁雄站在人群最前边。
杨凌身为内厂厂督,南巡税赋征收之事,与三司并无太大干系,但目前杨凌的身份实在非同小可,是以浙江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也赶来相迎,杭州知府杨孟瑛身为地主反被挤到了一边。
由于信使嘴快,把张天师搭乘杨大人的官船同来杭州的消息给传了出去,本地几大道观的道长们也兴高彩烈来到码头上迎候祖师爷,和一班当地士绅名流拥挤在一起。
典史、巡检神『色』紧张地领着百十个衙门维持着秩序。
玄黄团龙旗刚刚映入眼帘,人群就『骚』动起来,三大镇守太监和诸位官僚提起袍子缓缓步下石阶。走到码头上。大船一靠岸,士绅们组织地锣鼓队就声乐喧天,鞭炮响声密密匝匝连成一片,一时硝烟四起。
踏板放下,百余名番子在两个百户的带领下抢先下了船,雁翅状左右一分。杨凌和张天师连袂而下,顿时码头上一片『乱』七八糟的高呼:“欢迎提督内厂、侍卫亲军钦差杨大人!”“无量天尊,弟子恭迎天师法驾光临!”
张天师和杨凌瞧了这通『乱』不禁相视一笑。张天师此来杭州本来就是私人身份。不想和官方太过纠缠,他和迎上来地诸位官员宣喧一番,就带着妹妹迎向了本地诸道观地道人和信徒。
杨凌面前一众毕恭毕敬的官员簇拥着他,粮茶税监莫清河莫公公当先走上前来,微笑施礼道:“钦差大人一路风尘,真是辛苦了。卑下莫清河与李大祥、袁雄以及三司官员恭迎大人”。
杨凌看了他一眼,只见这位莫清河年约四旬、身材高大,生得仪表堂堂。虽是他是镇守地方的公公。品秩不及京中司礼监的公公们,可是或许是因为不在天子脚下服侍,倒不象京中那些权柄甚重的司礼监首领们一般肩背总是习惯『性』地躬着,昂首挺胸那份风度气质看着实在不凡。
后边两个太监就相形见绌了,织造太监李大祥细皮白肉、眉清目细。还真有那么几分女人味儿,袁雄掌着关税司,同时任龙山卫数千军兵的监军使,却瘦小枯干、尖嘴猴腮。一袭袍子空空『荡』『荡』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吹上天去。
二人也忙上前见过杨凌,杨凌不但是钦差,是内厂厂督,而且今后也是三人地直接顶头上司,这三个地方上地土皇帝对他自然卑言屈膝极尽谄媚。
等三人拍了一阵马屁,布政使司牛大人才和另两位大人上前,向杨凌笑道:“恭迎钦差大人。杨大人一路辛苦,我等已在‘醉仙楼’设下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请大人换乘官轿,你我到了地方再把酒言欢、开怀畅饮”。
这几位地方大员可比不得那几个太监,杨凌也不敢对他们无礼,忙抱拳道:“本督奉旨巡查,诸位大人百忙之中还来接迎,实在惶恐之至。其实在下一路劳乏。此时最想沐浴一番。好好休息,实在不想劳动各位大人”。
莫清河听了忙谄笑道:“厂督大人。这‘醉仙楼’便在孤山脚下,与您的钦差行辕不过一里路程,诸位大人都是一番好意,厂督大人就不必推辞了”。
杨凌听他这么说,倒不好太过推辞。这种官场上的应酬本就是互相给面子的事,你要是不去,给人家省了钱,人家心里还肯定不乐意。他只好含笑道:“既如此,那就劳动诸位了”。
莫公公欣欣然地叫人上船把高文心和杨凌的行装送往行辕,自已和诸位大人、当地名流陪同杨凌,光官轿就有数十顶,前方鸣锣开道,浩浩『荡』『荡』直奔‘醉仙楼’而去。
这‘醉仙楼’是杭州最高档、最有名的酒楼,位于孤山脚下。京师的高档酒楼虽也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可论意境就没法子跟这儿比了,杨凌一脚踏进酒楼还当进了一座园林,宽大地庭院里回廊九曲,鸟语花香,院中几栋小楼别致精巧,不时传出淡淡优雅地琴声。
一行人过了三重院落,沿着洁白地小石子铺就的小路拐过一处小桥流水,穿过一片竹林,才见一幢小楼,修长高大地竹子将红『色』小楼掩映其中,翠竹摇曳,静雅幽闭,令人心旷神怡,瞧得杨凌疲乏地身子顿时为之精神一振。
方才在轿中他还未来得及瞧瞧这江南景『色』,此时只看了这一角,果然如同仙境一般。众人进了楼分宾主坐了,还未及叙谈几句,一行蓝布素裙、衣带飘飘的女子就端着瓜果香茗飘然而至。
衣也翩跹,人也翩跹,眼横秋水。眉如远山。这些女子姿容并非绝『色』上乘,可难得的是五官都是那么的精致,一颦一笑,一行一止都带着水乡女子特有地散淡温婉。
若说方才所见的园林是一处脱俗的风景,这一行如风拂杨柳地女子何尝不是一道淡雅的风光?
杨凌瞧了眼中不禁『露』出一丝赞赏的目光,莫清河瞧见了,与对面的袁雄相视一笑,一起举杯道:“厂督大人自北方来。必然酒量不俗,江南水酒,清淡醇香,请大人先满饮三杯,今日我等不醉无归!”
钦差行辕设在一处庄园内,这座豪宅是税监莫清河的宅邸,占地近顷,分前院和东西跨院儿。如今西跨院全拾掇出来,暂做了钦差行辕。
这处宅子根本就是一处雅致精美地园林建筑,处处假山、回廊、鱼池、花草,杨凌此来除了带了高文心一个侍婢,其余全是内厂番子。莫清河干脆把自已府中的丫鬟、婆子、厨子等一干使唤人员全都拨过来一半伺候他,对这位京中上差可谓下足了本钱。
两顶轿子抬回莫府,在一进门的廊下停下,这江南建筑地回廊建的幽窒狭窄。所以廊下显得有些幽暗,墙上不时有些直达至顶的狭窄门户,漆成与墙同『色』,有时不注意看,根本不知道旁边就是一道门,推开了里边便另是一番天地。
杨凌和莫清河一前一后从轿中钻出来,此时外边正下着『毛』『毛』细雨。秋雨缠绵,淋得廊下花草的枝叶发着油油的亮光。虽然瞧了听了这淅沥雨声,见了这秋凉深意油然而生一种萧索,可是这风光竟丝毫没有秋已至冬将来地凋零。
莫清河向杨凌笑道:“大人,且请回去好生歇息,卑下明日再向大人回报江南税赋情形”。
杨凌在酒楼里被这班官员士绅灌了几杯,颇觉得头重脚轻,只想躺上床去,喝杯清茶歇息。况且他下船时已吩咐人同先期派抵此处地柳彪等人联系。也急着听听他们探听的情况。闻言忙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地笑声传来。对面侧前方廊下一面与墙同『色』高至顶端的狭窄门楣儿忽然打开,一个撑着黄油纸伞的绿衣女孩儿家一哈腰儿,从那角门儿翩然闪了出来。后边两个穿着淡红衣衫的女子跟在她后边也笑叫着跃了出来。
杨凌瞧了一眼,只见那角门后又是一个花园,只从门内瞧了这一眼的风景,就觉得风光错落有致、精美绝伦、如同仙境一般。
他又瞧了眼那三个女子,一眼惊艳,竟令他愣在那儿。红衣更加醒目,可是只瞧上一眼,谁地目光都只会停留在那个绿衣女子的身上,那女子真的令人惊艳。
高高的粉墙,淡黑『色』地青石板路,从廊缝间攀延而上的牵牛花,就象亘古存在的静寂,而那绿衣红鞋的女子一只手撑着把黄『色』的油纸伞,一只手提着裙裾,俏笑着从这古老间翩然而过。
那秀『色』、衣袖、巷弄,那深浅的层次、动静的感觉,象唐诗一般凝练含蓄,象宋词一般清雅幽远,古『色』古香的风景有了她地飘然而过,仿佛都沾染了她的甜糯娇俏,也不觉都变得温暖可人起来。
瞧见官轿,那女子欣然叫道:“老爷回来了?”她悠雅地向廊这边望过来,瞧见杨凌先是怔了怔,然后仍是提着裙裾,撑着伞儿,直接从中间摆布着盆栽盆景的绿地走了过来。
绿草上水珠儿随着红绣鞋翩然而过滚落下来,那一时间,杨凌有一种错觉,仿佛那是一个穿了水做的衣裳,踏在清波之上的水做的玉人。
女人径直走了过来,秋波般明亮的眸子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倜傥不群的杨凌一眼,然后蹲身向莫清河嫣然笑道:“老爷!”
她地声音如同清泉击石。轻轻地、脆脆的,轻轻一笑时,那明眸皓齿,如同耀眼地阳光,刹那芳华不可方物。
世间竟有如此人物!杨凌不由在心底里一声惊叹。
怜儿、玉儿她们的姿『色』并不比这女子稍逊,甚至还要胜上一筹,但那风情与她一比,简直就是个未长大的黄『毛』丫头。她那种成熟的风韵气质是需要岁月来熏陶的,就象醇浓的好酒,绝不是姿『色』本身亦或经过训练可以形成地。
这位身材颀长,眉眼清澈如水的江南女子,看起来已有三九芳华,可是瞧起来那种生机和活力却至少使她年轻了十岁。精致的五官、婉约的举止,让人不由想起若耶浣纱、碧波采莲的优美。
莫清河对着杨凌时还是一脸的世故和谄媚,可是瞧见这女子。眼中却充满了柔情和甜蜜,他宠溺地道:“下着雨,还在园子里淘气,象个孩子似的,快来见过钦差杨大人!”
那女子莞尔一笑。一双充满生气的眸子在杨凌地俊脸上飞快地溜了一圈儿,柔声说道:“贱妾拜见大人!”
杨凌连忙拱了拱手,眼睛望向莫清河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莫公公忙呵呵一笑道:“这是贱内,平时卑下太过宠她。也没点儿规矩,倒让大人见笑了”。
杨凌听了差点儿一口把舌头咬了下来,太监也可以娶老婆?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的?这是什么世界啊?
他又瞧了眼那位巧笑嫣然的绿衣美女,再想起她的太监老公,脑袋里所有的零部件一瞬间全部崩溃,强撑着笑道:“原来是谷夫人,失敬失敬。呃......本官已经有些乏了,这就......这就回房歇息了”。
杨凌匆匆寒喧几句。稀哩糊涂地跟着家丁穿过另一道角门儿,只听身后谷公公已迫不及待地开始“教训”老婆:“小楼,下着雨还在院中跑闹,一点规矩都没有,叫钦差大人见了笑话”。
然后是『荡』气回肠地一声娇嗔:“爷,人家一个人闷得慌嘛。好人儿,你回来了就好,快陪人家回屋说说话儿”。
杨凌可以想像得出她玉臂轻舒。环住莫清河的脖子。撒娇弄痴的媚态,方才还是清纯如一泓清泉。陡然间便可以化身一碗『迷』魂汤,他的脑子更糊涂了:莫清河倒是长得仪表堂堂,可他......毕竟是一个太监啊,太监娶老婆,两口子还挺恩爱地,这叫什么事呀,难道这不违制度吗?嗯......回去问问文心再说”。
前院儿里莫清河拉着爱妻的手回到自已的房间,关上了房门。那绿衣女子立即沏了杯茶来,双手捧到他的面前,嫣然道:“老爷请用杯茶,那个人便是老爷说的京里派来查办你的人么?呵呵,真是位好年轻的钦差呢”。
莫公公接过茶来,顺势一扯她的玉手,那个女子便娇呼一声,翘『臀』一扭,轻轻巧巧地坐在他地大腿上,双手环住了他脖子。
她漂亮的脸蛋儿有些晕红,呼吸也急促起来,昵声对莫公公道:“讨厌,你才刚刚回来,就又想......又想作甚么坏事了?”
莫公公脸『色』沉静,眼中看不出一丝欲望的光焰,他悠悠地道:“小楼,此人年纪虽小,却小视不得。朝廷中内有王岳、范亭、苗逵几位公公,外有刘健、谢迁、李东阳几位大学士,他能在短短时间内从这些人里冒出头来与他们分庭抗礼,这人会简单么?”
这位名唤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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