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们要如何出人头地?那么读书人也得罪了,他们后边那些关系亲密的地主豪绅呢?必然招致激烈反对,乃至国本动摇,皇上纵然采纳了这一建议,也会因为重重困难,和万千官员前仆后继的上折反对而改变主意。这主意虽是为国为民,但行事不得其法,『操』之过急,却是害国害民了”。
黄奇胤身在局中,哪里能有杨凌轻轻巧巧从报刊杂志上看到的这不知总结了多少代的施政经验、又结合中外先进制度的机构精简文章所透析的问题所在。
想想当初自已年轻气盛,眼看官僚腐败,机构庞大臃肿,于是藉着一腔热血向皇上上了条陈,皇上果然采纳,未几便裁撤大批官员,贬斥国师,裁减传奉官员五百余人,并要全国一体施行。
可是不过半个多月,自已便被贬谪出京诚,被贬斥的李孜省、邓常恩等人又官复原职,自已到处受到排挤,竟然一贬再贬,五年的功夫,从堂堂的御史言官降到了一个小小的县丞。
新皇登基,李孜省等人被问罪原以为自已可以重见天日,想不到许多被李、邓一党打击的官员官复原职,唯独自已好象已经被遗忘了,托人上过几次书给旧日同僚也不见下文,原来症结竟然在此。
他自负为国为民,却落得如此下场,愤世嫉俗、一生郁郁寡欢,想不到竟被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一语道破天机,原来他竟已将所有官员都得罪了个遍。
一想通其中关节,饶是大冷的天儿,黄县丞仍然汗流浃背,他凄然一笑,哀声道:“难道便坐视不管,任由这种情形下去,最后如同国之蛆虫,民之脂膏皆饱『奸』蠹不成?”
杨凌叹道:“要想改变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确非一时一日之功,政令不但要统一,而且要连贯,不可因人而废,具体实施起来可由上而下,由点而面,先从京城开始,并且开开始只裁撤一些无关紧要的部门和官员,声势宜小不宜大,行动宜缓不宜急。
如此下来,穷三五十年功夫才能平稳见效,到那时还要在律法上将官员的定制确定下来,那么才不怕反复,虽然时日久了些,却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不过用个三五十年,求得万世基业,虽然不是一时一人之功劳,却是万世国民受益。”
杨凌又搬出他的青蛙理论道:“大人可听说过一个寓言么?在锅中倒上水,将一只青蛙放进去,然后在下面点火烧水,水温慢慢加热,因为速度缓慢,所以青蛙是不会觉察的,因此也不会急于反抗跳出锅来。等它悠哉悠哉地到了水热难耐时,想要跳出锅来为时已晚,那时已无力挣扎出来了。
青蛙会不会因为水热跃出水来学生不知道.主过用之形容世人来,学生却觉得极为形象.国之大政施行,牵一发而动全局,因此太过激烈的改变,都应该谨慎小心,缓缓而行,待成效渐渐有了成果,反对者即便发现,那时大势所趋,也才无力反抗”。
黄县丞呆呆半晌,沙哑着嗓子呵呵一笑,站起身来深深一躬,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黄某受教了”,说罢转过身去,佝偻着身子,好象一下子又老了二十岁,艰难地向外踱去。
杨凌慌忙站起来抢上两步拦住他去路,深深一揖道:“黄老,学生只是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罢了,不在局中,才有这番言语,真要置身其中,那才是两眼一抹黑,你看我只是这一县的文牍都处理不清,谈什么受教,说起来,学生要真心实意要求教于黄老先生才是”。
这时他叫黄老而不称官衔,那是真的以学生自居了。黄县丞脸『色』阴晴不定,瞅了他半晌,杨凌执礼甚恭,双手抱拳,欠身不起。开玩笑,说了这么半天废话,就是想要请个明白人来指点自已一番,岂能这么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