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无宁日!”
……
说了这此话的老臣自然被虎贲禁军一个个拖走,砍了脑头,血溅宫门,震摄国中不肯臣服的朝臣。
被囚禁在殿中的楚王听着远处的呼声,而赵常侍无数次被拦在了大殿之中,不得而出,而太女身死白龙潭拥立公子息的消息传来,到这一刻,他终于相信了越椒狼子野心谋反的事实。
十年时间,他到底在身边养了一个什么人?
不,他不是人。
是狼!
楚王坐在御座上,带着帝王的尊严,不屈不服,“越椒,当年我亲手逼死自己的父亲,甚至连给他吃一份熊掌的时间都不给,令成王自杀上吊,你何必在此假惺惺?”
“知遇之恩,哼!”
“那是狗屁!”
“孤不过也是一个蠢货!”
“蜂眼已瞎,错把“吃人的狼”当成“看门的狗”养了十年!”
外面的男人闻言回应他的只是平静的笑,对于他的谩骂同样毫不在意,拥着周菁华立在门外说道,“大王,既然知道,那应该知道成王败寇,该如何!”
“来人,送大王体面地上路!”
赵常侍想要阻拦,可是楚王已经自己掏出了腰袋中一个隐秘的玉壶,倾入口中,说道:“身为芈姓熊氏子孙,孤不会接受逆贼赐死!”
“大楚不会亡!”
“我儿定会回来拿回这一切!”
赵常侍领着一干近侍,含泪跪送楚王殡天。
楚穆王,十九年,八月。
楚王崩。
随着楚王的死,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照在郢都王城每个人的脸上都映有一层惨白无力,还有眼中那无法驱散的深深恐惧。
在他们眼中,若敖越椒存蓄谋多年,所图必大。
这致命的雷霆一击更是抽刀斩浪般,于大江边上兴起一国杀戮,接连策反,刺杀,兵变,政变,逼宫……要了令尹,公子职,最后还有楚王的性命,并继续派人追杀太女的所有附庸者,成氏,潘氏,若敖子琰都在他的清缴名单之上。
而这些恐惧自然不包括两个人。
比肩立在层台上的男女,男的如狼强大敬畏,女的若狈娇小依人,却仿佛走出黑夜的狼王驼着身上的小狈,他们立在荆蛮的最高处,俯瞰一切,沐浴晨光。
周菁华穿着绣凤纹云图案繁复的华袍,长长裙摆逶迤在地,徐步拾阶而上。
这里是所有女人,男人,梦寐以及的高度。
她双手交叠在前,扬眉吸气,极目远眺脚下王城和疆域。
一路,群臣,禁卫,宫女,寺人,见她到来,纷纷向她恭敬弯腰,跪地行礼,“奴婢见过华夫人!”
“令尹夫人,安好!”
“第一夫人,金安!”
……
一路,每一个弯下腰肢的人,如骨牌倒下,五体投地,延绵成行。
若敖越椒站在最上首,一身甲胄血亮,目光猛然如狼顾,凝结在她的身上,不言不语,却带着一丝巨大的笑意。
“我以为你输了,你死了!”
周菁华突然眼眶微红,看着他低低哭道。
身后小江也是眼眶一红,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天一夜,是她这辈子从没有经历过的……
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
……
到现在她还有一种不真实感,“姑爷,您没死!……我都不敢相信,当死讯传回府中的时候,小姐都哭晕过去了!”
“可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若敖氏为什么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简直比周家抄家时还要可怕,看着连亲父都不放过的姑爷,她猛然禁了声。
只是闭嘴看着若敖越椒皱眉,用粗砺的大手擦掉周菁华脸上的泪珠,“我说过输的会是他们,死的也会是他们!”
“所以不用担心了!”
“嗯,你说的,就会办到!”
“我相信!”
周菁华用力点头,破涕轻笑,仰望着眼前为她带来一切的男人,像是一朵枯萎又盛开的花朵,一夜绽放。
这一刻的对视,百转千回,终就对上了。
若敖越椒看着她,再精致绝美的状容此时在若敖越椒眼中此时也抵不过这一笑,牵起她的手,喊了一声,“走,这里还不是楚国最高处,我说了我要带你去那最高处,看万人臣服!”
以胜利者的姿态,走进整个荆蛮的权力中心,最高层,三十六道朱门为他们打开,九级玉阶为他们铺上红毯,他们站在最高处向世人宣告:“尊大王遗命,着公子息即日登基,越椒为令尹,负责监国,总揽军政之职,册封华夫人为楚国第一夫人!”
金光铺道。
群臣进殿。
楚国渚宫金殿外,礼乐升,鸣鞭九响,礼尹王尹奉旨跪进,文武百官齐集,一切就像在看一处闹剧一般,若敖越椒要为新生小儿仓促间举办这场儿戏似的登基大典。
君不君,臣不臣。
潘太师成嘉成大心等人被追捕,如今都城之中,只剩下李老资历最高,他走在众人最前列,手持笏板脸上带着嘲弄一般的漠然神情,看着一旁几乎已经失了心智嘴角歪斜的若敖子良被越椒命人以金椅抬上金殿,看着越椒抱着无齿小儿,拥着罪臣之女,登上楚王的王位。
自封令尹,受三跪九叩大礼。
以令尹之职,僭越王权。
僵直着背,率领百官跪地俯首,山呼。
……
楚穆王十九年八月,越椒觊令尹之位,乃说(sui)穆王曰:“子般向人言:‘父子世秉楚政,受先王莫大之恩,愧不能成先王之志。‘其意欲扶公子职为君,有他谋,不可不备。”
穆王疑之,乃召子般使杀公子职,子般辞缓。
穆王怒曰:“汝欲成先王之志耶?”
遂命人击杀之。
后世,一场血腥宫变,轻描淡写,就这样短短数行字载入千秋史册,如同每一次王位更迭的背后,不为人知的惊涛骇浪,血雨腥风,被史官手中一枝妙笔,轻轻一笔带过,却掀起了一场闻名后世的“若敖氏之乱”!
可是大乱,却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