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的课桌下,洒下淡淡光与影。
一壶若敖子琰孝敬他的君山银针,淡淡飘浮着香气,余香寥廖。
二人盘腿对坐。
潘崇亲自提起青壶给芈凰倒了一杯君山银针,看了她一眼,不急不徐地温和说道,“如今司徒南被抓,越椒狗急跳墙,子般披甲进殿,能把他们逼到这个份上,这些都足以说明今时今日的太女,已经做的极好。”
“可是,五万流民还是没有找回,甚至……甚至成嘉,老师是知道,他远在竟陵至今未归,又无音讯,我恐担心他遭遇危险……”芈凰皱眉说道。
“成嘉还没有归来?”
潘崇也微微意外。
成嘉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如今却还没有回来,怕真是遇到什么大的状况。
盘腿倚坐在靠椅中,良久,他终于开口道,“若真是如此,只怕太女再这样进行下去,会把他们双方都逼得太狠,于国不稳,毕竟子琰的北伐大战还没有终结。”
“战要一场一场地打,一场一场地胜,方能稳操胜券。”
“多方混战,最容易让周边诸侯趁虚而入。”
外面的芭蕉树“沙一沙-沙”急响。
此时,屋中极静。
光影乱窜。
芈凰看着眼前杯中的清茶,随着风波轻荡,听着太师所言,她何尝不想再等等。
只是战场上瞬息万变。
越椒的性格诡异难测。
不会给她壮大的时间。
很久之后,她忽尔抬起头来,张口说道,“可是老师,只怕最后我们等来的还是促不及防的内战……这个时间并非你我能定……”
潘崇听到这里,很平静,没有半点害怕。
只是摸了摸杯沿,不禁意间,忆起久远的记忆,那是他的祖辈父辈口口相传的三百年历史真相,那些掩埋在史书后不为人知的真相。
他却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眼前的女学生。
因为穆王弑父还来不及从成王口中传下来,所以至如今楚国的历史上只留下若敖氏的丰功伟绩,而抹去了他们曾经轼君夺位危胁帝位的野心。
罢了。
历史既然选择了将那些真相抹去。
那就让它沦为历史的尘埃。
随风飘散。
所以他开口说道,“他们的权力确实太大……
如今所有氏族要么选择退让,要么选择臣服……
而因为历史遗留原因,历代先祖也没有找到完全抑制若敖氏的方法,甚至面对被各大氏族拥立的若敖氏,历代先王面对若敖六部的刀锋所在,也只能选择妥协。
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要么在他们可以容许的范围里允许他们继续和王室一起壮大,要么将原本辛苦建立的完整政权以战争的方式一分为二。
所幸若敖氏历代尚属安分守己。
但是这一代却出了天才绝伦的子琰,还有勇武非凡的越椒,甚至就连子克若是国家安定时亦有守成之才。
这是家族之幸,却是国之不幸。
每一代的令尹之位争夺,并不比王位争夺更加残酷。”
“难道就没有方法改变吗?”
芈凰皱眉问道。
“曾经为师想过,不过也失败了。”潘崇坦承着自己二十年前的失败。
“什么方法?”
“将武王赐予若敖之族的军政大权收回来,一分为二,分别赐予两个氏族,让他们之间去相互权力制衡,而不是像如今一样二权统一,等着若敖氏反过来分薄和制衡王权,甚至最根本的方法就是削弱他们手中的军队。
所以二十年前,孙王后是老师建议大王去求娶的,甚至希望通过你们孙氏与大王的联姻,能与若敖氏分庭抗礼。
可是你祖父还有你母后的性格……
担不了这个大任。
他们是那种根本不懂得与若敖氏去争权的人。
孙家的铁卫军生来就是保家卫国的,而不是在朝堂上斯杀争夺的,所以在子般的安排下,你祖父你舅舅你表哥更是常年驻守在宛城申城等地,防御北方来袭,你们孙家的军队被晋国,陈国等诸侯国长期牵制,根本不可能在国内与若敖六部相抗衡。”
潘崇叹息一声。
“这就是当年你父王与母后联姻的真相。”
芈凰没想到她的出生不仅仅是建立在一桩在政治联姻的基础之上,更是建立在要削弱若敖氏军权的基础之上,可是她与若敖子琰的联姻,却再度将若敖氏的军政大权推向了顶峰,甚至将孙家也拉向了若敖子琰这一边。
从潘崇口中听到这一真相,心中隐隐有一丝钝痛。
到底这桩天赐良缘还是错了。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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