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并不是只有阮琨宁一个人觉得皇帝跟韦明玄做的过分。
等到第二日,皇后才用完早膳,取了帕子擦拭嘴角的功夫,便听闻宫人来报,说是永桑宫的云舒姑姑送了东西过来,这话一入耳,她眉梢就禁不住皱了皱,难以掩饰心底的不喜。
她可不是皇帝那种天老大我老二,对什么规矩度懒得理会的人,相反的,作为皇后,在统御六宫的时候,宫规本身就是她处置妃妾的利器,有了这一层关系,她对于宫规十分的熟悉,对于其长度就更加的熟悉了。
按照她的想法,除非阮琨宁真的是手速极快,否则,哪怕是接连三日废寝忘食挑灯夜战,也万万是抄录不完的。
虽然皇后不喜欢阮琨宁的为人,可是对于她的能力与才气,皇后还是持肯定态度的。
当初阮琨宁在赏梅宴上露的那一手,委实是令世人惊叹了许久,哪怕是皇后,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可是无论阮琨宁手速怎么快,都是绝对不可能一日之内抄录完十遍宫规的,对这一点,皇后对此深信不疑。
如此看来,要么是阮琨宁糊弄自己,要么是她找了人代笔。
皇后嘴角冷冷的牵起一丝冷笑,眼睫微动,遮掩住了眼底深处潜藏了一丝异样的期待――小贱人,你最好不要被本宫捉到什么把柄才好,倘若你敢在这上面耍花招,本宫就有十成的办法收拾你,实打实的证据捏在手里,便是陛下也救不了你!
皇后会这么想,是有理可依的,也是完全能够站的住脚的。
这个世界到底是由规矩来系统构建起来的,能够不遵守规矩的人不是没有,要么这个人强大到了可以违背规矩创造规矩,甚至于让规矩为他让路,要么就是被形成并创造出规矩的阶级直接碾碎,尸骨无存。
按照常态来分析,还是后者居多的。
倘若阮琨宁在皇后提出罚她抄写宫规的时候就直接拒绝,那皇后可能会换一个办法罚她,还算是说的过去。
但是倘若她应下来了,却阳奉阴违,对于皇后懿旨视若无睹,那自然也要承担起相应的后果。
皇后是六宫之主,是大齐的国母,这份尊荣不容人轻侮。
这之后皇后惩罚她,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皇帝也不能去说什么。
在朝堂上,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
皇帝在廷议的时候,每每产生了一个新的决策,要将诏令公告天下的时候,首先就要在廷议中获得通过才行。
皇帝令中书侍郎起草诏书,在廷议中交由丞相三读。
所谓的三读,顾名思义也就是,丞相会在朝堂上将这份诏书连宣三次,宣读期间,朝臣们若有异议,是可以提出的,但是倘若三读期间无人做声,那这份诏书就视做通过,昭告天下万民。
在接下来诏书执行的过程中,任何遇到的阻力都会被视为对抗中央违逆君上,随即就会被毫不犹豫的碾碎。
在某种程度上,这个三读,与皇后在阮琨宁阳奉阴违之后的处置,其实都是托生自同一个规矩,完全可以找到共通点的。
不只是前朝与后宫,世间很多规矩都是相似的。
同样的,大家都不会喜欢去破坏规则的人,皇后在深宫中浸淫多年,更加深谙这个道理。
皇后不怎么愿意见到阮琨宁身边的人,至于经了皇帝的手,送到她身边去的云舒云夏,她就更加不希望见了,大概是知道皇后的心思,云舒也没有停留,将东西送到了昭仁殿的宫人手里头,就直接离去了。
皇后自宫人手里头接过了那只雕刻描画十分精美的木盒,只略微掂了掂,她勾描的十分精致贵气的眉黛就禁不住动了动――这里头的重量,委实是轻的过分了。
她冷笑一声,也好,这样大的胆子,本就该受点教训的,她自己拎不清把把柄往自己手里头送,也不要怪别人要收拾她。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皇后打开那只木盒。
大概是为了显得厚一些,所以那里头的纸张是分两份折起来的,饶是如此,距离那十遍宫规应有的厚度,也是显得十分浅薄。
皇后面上不动声色,自顾自的展开了第一份,只扫了一眼,她面上的神色便是大变,脸色几乎是见着的难看了起来,她呼吸急促了几分,似乎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怒气,不叫自己太过于失态。
还不等一侧的心腹宫人体贴的上前去问什么,皇后便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的伸手去抓另一份折着的纸张。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近乎狰狞的难以置信,手指伸过去的时候都在发抖,却并不是软弱无力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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