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洛桑二世幽幽开口:
“所以他,特恩布尔他才会在死前说那样一番话。”
【我明白了……你是对的,小子,我不该……不该自以为能玩他们的游戏……】
杀手目光死寂。
他仿佛再一次回到那个雨夜下的废屋,看着无尽血泊中的老帮主绝望又疯狂,悲哀又不甘地呼号着。
“就这样,在鸢尾花沸沸扬扬的家族内哄中,特恩布尔自作聪明,一面伏低做小,向强势的公爵宣誓效忠,一面又蠢蠢欲动,与不安分的子爵暗通款曲……”
贝利西亚讥笑道:
“据那老壁灯自己说,他的某一位祖上还是凯文迪尔在外头留下的种呢——都是自家亲戚,帮谁不是帮啊?”
洛桑二世没有笑。
但他懂了。
特恩布尔一边看着内讧的鸢尾花家族对自己的拉拢和依赖逐渐加深,让他拿到更多的资源和特权,从泥腿子上升为合作者。
他一边又在暗中观察和影响局势,时不时给翡翠城添一把火或浇一勺水,让这口大锅始终保持适宜血瓶帮壮大的温度。
女人抱起手臂:
“等到回了血瓶帮,除了平衡手下铲除异己之外,他还要装出一副家大业大首尾难顾,对新生的兄弟会头疼不已的样子,养敌自重,对外示弱。”
贝利西亚的笑容一闪即逝,她的表情渐渐凝固。
“显然,我们的老帮主游刃有余,几乎表现完美,瞒过了从上到下的所有人。”
几乎。
只是几乎。
洛桑二世面如死灰:
因为特恩布尔忘了。
即便真是凯文迪尔的亲戚。
他也不姓凯文迪尔。
即便家大业大,近乎地下国王。
他也依旧见不得光。
“我猜,直到某天,两位厮杀得鲜血淋漓,恨不得把对方身上的肉都咬下来的凯文迪尔兄弟,突然良心发现醒悟过来,”贝利西亚的情绪复杂微妙,“并下定决心,达成共识……”
洛桑二世轻声补完对方的话:
“弃用特恩布尔。”
弃用不再听话的游码。
哪怕代价是削弱血瓶帮。
“但跟我们不一样,那些可是天生高贵的大人物,是体面人,文明人,可不兴动不动提刀砍人,闹得血刺呼啦的,”贝利西亚冷笑一声,“他们需要体面、平稳、安全、悄无声息又不带后患地,完成血瓶帮的权力转移。”
体面。
洛桑二世面无表情。
当然了。
底下人血流成河,底层互害。
顶上人觥筹交错,欣欣向荣。
这又tm何尝不体面?
“首先就是架空特恩布尔,逐步切断他对血瓶帮的控制——就像当年特恩布尔对东海人做的那样。”
贝利西亚轻哼一声:
“而当空明宫这样的庞然大物压下来,绕过特恩布尔,带着利益和权威直接压到头顶时,你猜猜那些人渣们——鲁贝、索洛、红蝮蛇、宋、飞刀小丑、刀婊子、战狼乃至看上去性子最硬的弗格……”
那些特恩布尔靠着坑蒙拐骗和威逼利诱,靠着宰掉前一批老大而积攒起来,对他拍胸脯表忠心的狂热狗腿子们。
贝利西亚撩了撩头发,风情迷人,嘴带讥笑:
“又有几个能咬牙顶住,为了老帮主守身如玉?”
当然,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过。
只是没有了。
“而这还不够。”洛桑二世突然道。
贝利西亚点点头:
“不够。他们还要夺走他震慑敌人的武器,他最锋利的刀。”
“他们离间了特恩布尔老大和我,”洛桑二世想通了一切,“让他怀疑我,忌惮我。”
并最终动手除掉我。
“顺序错了。”
洛桑二皱起眉头。
“不是让他怀疑你。”
只听贝利西亚冷冷道:
“而是让你怀疑他。”
血族杀手眉头微蹙。
我,怀疑他?
杀手眉头微蹙。
“我既没有理由,也从未对特恩布尔起觊觎之……”
就在此时,他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变了。
几秒后,他重新看向贝利西亚,眼神死寂悲凉。
“对,亲爱的。”
贝利西亚重新来到他面前,轻声叹息。
“很久以前,我混在你食物里的那些小剂量毒品,它们不是用来削弱或控制你的。”
只见眼前的美人绽放一个凄清的笑容:
“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被你发现。”
洛桑二世的思维空白了一瞬。
眼前美人的笑容,与当年那个姑娘嘴角边的弧度逐渐重合。
当年的姑娘缓缓摇头,语气缥缈:
“因为你,亲爱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特恩布尔的婊子。”
洛桑二世闭上了眼睛。
所以我开始怀疑特恩布尔。
警惕特恩布尔。
“你就不怕我发现你做的事之后,当场杀了你,”杀手紧闭双眼,嗓音微颤,“甚至更糟:带你去找特恩布尔对质?”
贝利西亚轻轻一笑,笑声回荡在漆黑的地牢中,清冷诡异。
“怕啊。”
既似讽刺,也似无奈。
“怕得要死,怕得做噩梦,怕得睡不着觉。”
贝利西亚毫不在意脏污的地面,自顾自地斜坐下来,轻轻挽住杀手的头颅,让他靠上自己的大腿。
“怕得只能每日每夜抱紧你,一语不发,麻木自我。”
她痴痴地道。
这一刻,洛桑二世突然发觉,自己止不住身上的颤抖。
“那为什……”
“但你觉得,我待在你们这些‘英雄好汉’们身边,发挥作用,绞尽脑汁活下去的日子里,”贝利西亚打断他,她搂住血族杀手,恍惚地望着眼前的黑暗,“有哪一天是能完全不怕,不做噩梦,能踏踏实实睡着觉的吗?”
洛桑二世睁开了眼睛。
“你当然不觉得了,血瓶帮的第一杀手,凶名赫赫的洛桑二世,”女人轻描淡写,“因为你习惯了执剑在手,永远没法想象我的处境,我的选择。”
“就像那些曾搂我入怀的好汉们,当他们看着我笑靥如花,就总觉得我也乐在其中,‘想必是自愿的吧’?”
贝利西亚咯咯直笑。
不知为何,听着她的笑声,洛桑二世只觉得心里发冷。
“但有那么一刻,当我害怕到某个极限后,我就会觉得,啊,就这样吧,”贝利西亚轻轻抚摸着他满是血污的脸庞,眼神黯淡下去,“哪怕被你发现真相后,一剑杀了,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杀手沉默了。
地牢里的死寂持续了好几秒,直到贝利西亚一声叹息,从过往的恍惚中回到当下。
“当然,你到底是没有揭穿我。”
美人眼波流转,噗嗤一笑:
“但说是你耳根子软,怜香惜玉吧,似乎又有些太小看你了。”
洛桑二世咬紧牙关。
“我想啊,那大概是因为你知道,无论是杀了我,还是领着我去找特恩布尔,无论结果如何……”
贝利西亚一缕缕打理着杀手那满是血污恶臭的头发,认真得像是打理自己的头发:
“你都无法再相信他了。”
洛桑二世目光黯淡。
“甚至,如果特恩布尔矢口否认,表现得一脸无辜,把我折磨到死,再补个‘她一定是间谍’的借口,”贝利西亚看向杀手,“那你是就此放开芥蒂,不再怀疑他呢……”
她狡黠地眨眨眼睛:
“还是越发警惕,小心翼翼,怀疑他只是把我当作替罪羊,随手灭口,死无对证呢?”
洛桑二世无言以对。
“可是你们,”他幽幽道,“你们又是怎么反过来,让特恩布尔老大怀疑我,甚至让他下决心除掉我的呢?”
贝利西亚又笑了。
“感受和感情啊,这些是很奇妙,也很公平的玩意儿。”
“当你开始怀疑其他人的时候,”她贴上洛桑二世的脸,不无感慨,“对方,是会感知到的。”
洛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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