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给许妈洗脸,许妈拿热毛巾在脸上熨烫了片刻才缓过神来一般,疲惫地上桌准备吃饭。
许多倒完水回来意识到母亲脸上居然没有涂润肤霜,连忙问:“妈,风峭的很,你搽点儿东西吧。”她记得家里有一大玻璃瓶甘油来着。
许妈摇头:“算了,弄在手上,吃到嘴里恶心得慌。”她胃浅,有怪味道就想吐。
许多直接奔到里屋找到甘油瓶子,在自己手心里头倒了点儿又奔回头,直接往许妈脸上抹。许妈被她搞得一愣,埋怨道:“哎哎哎——你干嘛呢,你这丫头。”
为了省钱,她连网银都关了;连支付宝也没有。平常放假回家网上订票都得请同事帮忙。许多开不了口让别人帮她买刘雯的同款。这就像是个羞于启齿的秘密,她没有勇气让任何人察觉半分。
这是她心底隐匿的不可言说的愿望。现在,她终于可以大胆地表达出来了。不等她开口,时刻注意着孩子们表情的许爸就主动让老板把衣服叉下来试试。三个孩子都太懂事了,从来不会开口要什么,即使他们当家长的问,也是随便,你们看着好就行。
大衣不便宜。老板开价七百。习惯淘宝价位的许多听了倒吸凉气。许妈摸了料子,呢子的,里头还掺了羊绒,老板没乱开价。表姨上去砍价,占着本地居民的优势,愣是说到了三百五十块(因为他们人多,买的衣服也多)。
许多有些心疼。许妈瞄了那件羊绒毛衣好几眼,问了声价格连价都没还就放下了。她不好意思要这件大衣。从她大学挣钱起,她就不好意思再朝父母手心向上。学费开支还能承受,这种非生活必需品(家里的旧衣服还能穿呢!),多看一眼,脸上都要火烧。
最后拍板的人是许爸。买了,都买,连妻子瞄了好几眼的羊绒毛衣也买。许妈拉着他付钱的手,急急劝阻:“我不要,我又不是没毛衣穿,这么贵。”
许爸笑呵呵的,坚持将钱递给了老板:“过年了嘛,都买,你一年忙到头,还不能穿件好点儿的衣服啊。”
老板笑着收钱找钱,恭维许妈:“哎呀,太太,看你先生多晓得疼人。”
许妈脸上难得现出了不好意思的羞赧,嘴上抱怨:“他啊,就是嘴巴讲讲而已。”但眼角眉梢的喜悦又岂是一两句娇嗔可以抹煞的。
最后反而是许爸给自己挑的衣服最便宜,一件成分存疑的羊毛衫,才八十块。许妈不同意,坚持又给许爸加了一件皮夹克。最后老板当搭头送的皮手套,许妈也是要的丈夫的码子。
等到大年初一出门拜年,许妈特地让一家人都换上了从东莞买回来的新衣服。许多看着自己的妈,觉得有点儿逗。她妈挺可爱的,有种诡异的反差萌。
新年第一家要拜访的是舅爷爷家,也是就许爸的舅舅家。许爸父亲过世的早,舅舅在他十几岁以后的人生道路中充当了半个父亲角色。
走在陌生又熟悉的乡间小路上,许多感慨万千。曾经舅爷爷家跟许家关系融洽。即使因为一个在村西,一个在村东,不会经常串门,但逢年过节绝对是要走礼的。只是后来许多奶奶因为老年痴呆症健忘,总是疑神疑鬼,怀疑有人偷她的东西(许妈说是大伯偷的,事实真相无人知晓)。对原本就不喜欢的小儿子愈发不满。心疼早年守寡的姐姐的舅爷爷因此心生怨念。
许多记得奶奶生活自理能力最差的时候,原本是许妈看不下去让许多天天给奶奶送饭送菜的(奶奶自己单过,大伯跟她家每年给米油粮食,她自己有抚恤金)。结果舅爷爷每天穿过大半个村子,一日三顿给奶奶送。等到奶奶过世以后,更是直言跟两个外甥断绝关系了。许爸说不动自己亲舅,又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讲是硬赖上舅舅家(舅爷爷两个女儿都在广东做生意,家底算得上丰厚),于是自此两家不再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