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二姐的笑究竟有多少是真正的笑。她笑,不过是没有人愿意看到哭丧着的脸。
许宁突然间非常想抱住姐姐,跟她大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么多年,你其实对我很失望吧。”
可是二姐被陈曦握着手,满脸天真如孩童的灿烂笑容。他恍然间意识到,也许二姐早就不需要他的道歉了。因为她已经不在乎了。
许宁死命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命令自己不许哭出来。要忍住!
小男子汉的自尊心逼着他始终保持住了脸上的微笑。他模模糊糊地想,他一定要强大起来。是的,他必须强大。只有这样,他将来才有机会为二姐做点儿什么。
许多没有注意到弟弟的情绪变化。她正盯着那个漂亮的大兔子灯目不转睛呢。那是纯手工扎出来的。
陈曦看她的样子就想笑。跟个小孩子一样,走在街上看到橱窗里摆放的美味就挪不开眼,动不了脚。他立刻问了价钱,连还价都顾不上,直接送到了她手上。
许多笑了。她当然能够自己买灯。只是前世今生,还从未有人送灯给她。她是故意的,故意看着,希望能等来一个送灯的人。
陈曦亲了下她的额头,对神情复杂的许宁点了点头,问了一句:“宁宁,你想要哪盏灯?”
许宁在那一瞬间,嫉妒的情绪几乎要冲破脑袋。他真想冲着陈曦喊,别叫他“宁宁”,你又是谁!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陈曦是他们一家的贵人啊,如果不是陈曦,他跟姐姐又怎么有机会进入外校学习。做人不能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许多笑嘻嘻地扬起了兔子灯,对许宁说:“宁宁,你还记得吗?初一时劳技课作业做兔子灯,还是你帮我完成的。”
许宁局促地笑了,点了点头。
陈曦笑道:“原来你的劳技课作业是弟弟帮忙啊。”
许多翻白眼,忍不住撒娇:“手笨啊!”
旁边一盏灯接通了电源,登时周边一片雪亮。陈曦看着她左手上的伤疤,忍不住握着放到嘴边亲了一口,正色道:“以后我帮你做吧。”
许多嘻嘻笑:“没有劳技课了啊。”
是啊,那些错过的就只能是错过。谁也不能乘着时光机返回头修改自己曾经的过错。
许宁深吸了一口气,朝姐姐咧嘴笑了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什么都不说了。
等到八点钟,大家在事先指定的地点集合。许宁没有舍得回自己的队伍,跟班长发了条短信说明自己的位置后,依然留在了高一年级的队伍里。
许多笑了笑,下意识地想要摸弟弟的脑袋,又觉得小男子汉有个人形象意识了,会不高兴。
许宁看着二姐抬起手就既紧张又激动。可是当二姐的手最终落在他的肩膀上时,失望如潮水一般冲击着他的心房。他忍不住哭腔,轻轻喊了句:“姐,你能摸摸我的头吗?”
许多愣了一下,点头说:“好啊。”然后又摸了摸弟弟的脑袋。长大了呢,感觉脑袋都比以前大了。
许宁的眼泪在姐姐的抚摸下终于夺眶而出。他死死抿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好在离开灯市以后,路上的灯火并不明亮。黑夜给了他最好的武装。
走了一段路以后,大家统一在公交车站前分手,安排各自回家的路线。
许多将弟弟送上回家的公交车,又叮嘱他路上小心,到了给她发条短信。
许宁有一瞬间非常想祈求姐姐,可不可以今晚跟他一起回家,可不可以今晚陪陪他。
但是二姐已经在车下挥手跟他再见了。车子开动的时候,他看着陈曦揽着二姐的腰,带她往另一个,与他的家方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车子加快了速度,二姐也离开了他的视线。
许宁在这瞬间,迷糊地想到了一个问题,究竟是他离开了姐姐,还是姐姐离开了他?
也许这个根本算不得问题,根本也不会有任何答案。只能说,他们都逐渐长大,从最初开始的地方出发,有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他们也只能朝着自己的方向努力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