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当归叹了口气,陪她一起坐在门槛上,伸手抹去额头的雨水,柔声道:
“怎么,舍不得走?如果真舍不得,那咱们就晚些再走,没事,我去跟那边打招呼。”
宋姊佳突然笑了,伸出小拳头使劲摇了摇,“不用!走就走,谁怕谁!”
吴当归提醒道:“那条四脚蛇别忘了。”
宋姊佳气顿时大怒,气呼呼道:“那个挨千刀的蠢货,昨天就偷偷溜进我箱子底下趴着了,害我找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给我找到后,箱子底下好几只胭脂盒都脏死了!真是罪无可赦,死罪难逃!”
吴当归开始有些担心那条四脚蛇的下场,试探性问道:“那蠢货该不会被你……宰掉了吧?”
宋姊佳摇摇头,“没呢,暂且留它一条小命,到了京城再跟它秋后算账。
对了,公子,到了京城那边,咱们多养几只老母鸡,好不好?最少要五只!”
吴当归奇怪道:“鸡蛋也够吃了啊,为什么还要买?你不总嫌弃咱家那只老母鸡太吵吗?”
宋姊佳一本正经道:“到时候我在每只老母鸡脚上系一根绳,然后分别系在那只蠢货的四条腿和脑袋上。
只要一不开心,我就可以去驱赶老母鸡啊。
不然那条四脚蛇蠢归蠢,跑得可不慢,以前每次都累死个人,只会更加生气……”
听着自家婢女的惺惺念念,吴当归满脑子都是那副行刑的画面,自言自语道:“岂不是五马分尸……哦不对,是五鸡分尸。”
吴当归捧腹大笑。
宋姊佳习惯了自家公子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见怪不怪,只是问道:
“公子,箱子那么重,我们两个怎么搬啊,而且还有些好些东西,该扔的也没扔。”
吴当归站起身,打了个响指:“出来吧,我知道你们躲在附近,劳烦你们把箱子搬到马车上去。”
四周并无回应。
吴当归沉默许久,脸色阴沉道:“滚出来!信不信我去让叔叔亲自来搬?!”
片刻之后,数道隐蔽身影,从金城巷对面屋顶落在小巷,或是院门外的小巷当中悄然出现。
总计五名黑衣死士,在首领推门之后,鱼贯而入。
为首一人犹豫了一下,抱拳闷声道:“之前职责所在,不敢擅自现身,还望殿下恕罪。”
吴当归面无表情道:“忙你们的。”
那人始终低着头,“属下斗胆恳请殿下,帮忙在王爷那边解释一二。”
吴当归不耐烦道:“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叔叔会跟你们计较?!”
五人身形纹丝不动,站在院子里淋着小雨,死也不肯挪脚步。
吴当归妥协道:“好吧,我会帮你们说明情况。”
那五人这才进入屋子,三个黑衣人轻而易举地分别扛起箱子,首尾两人空手护驾,缓步走入金城巷后,皆是飞奔而走。
吴当归若有所思。
宋姊佳撑起一把油纸伞,递给吴当归一把稍大的,在锁上正屋门灶房门和院门后,
主仆二人撑着伞站在院门口,吴当归望着红底黑字的春联和彩绘的文门神,轻声道:“不知道下次我们回来,还能不能瞧见这对联子。”
宋姊佳说道:“走了就走了,还回来作甚?”
吴当归自嘲道:“也对,混好了,回来都找不着人炫耀,混不好了,看笑话的人又不少。”
雨水不停,小巷逐渐泥泞起来,宋姊佳实在不愿意多待,催促道:“走啦走啦。”
吴当归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金城巷巷口。
宋姊佳走在前边,脚步匆匆。
吴当归走在她身后,脚步缓慢,当他经过一户人家院门所对的小巷高墙,手持雨伞的吴当归停下脚步,转头望去。
少年看着并无半点出奇之处的黄泥墙壁,怔怔出神。
前边宋姊佳转头一看,忍不住埋怨道:“公子,再不走快点,雨就要下大啦!”
伞下少年看不清表情,抬起手臂做了一个动作后,少年应了一声婢女的招呼,终于开始加快前行。
此时,
金城巷外街道上的车厢内,大骊藩王吴长生正在闭目养神。
监造衙署每日都会建立一份密档,由九名大骊最顶尖的死士谍子,负责观察记录,
上边所写,全部是“督造官吴大人的私生子”的日常琐碎,今日与婢女去逛了什么街,花了多少钱买了什么吃食货物,
清晨朗诵的文章内容是哪本圣贤书籍,何时第一次偷偷喝酒,与谁一起去小镇外放纸鸢捉蟋蟀,因为何事、与何人在何地起了争执,等等等,
事无巨细,全部记录在档案,然后每三个月一次寄往大骊京城,被送入那座皇宫的御书房桌上,最后汇聚一起编订成册,被那个最喜欢舞文弄墨的兄长,亲自命名为“小起居录”,
从小起居录一,到如今的小起居录十五,一个十五岁的陋巷少年,十五年的点点滴滴,被人写成了十五本书。
吴长生在来小镇之前,翻阅过那些全是无聊小事的书册,但是他敏锐发现其中一本《七》,中间少了一页,显然是被人撕掉了。
这应该意味着在吴当归十二岁的夏秋之际,发生过一场巨大变故。
吴长生在来到小镇之前,以为是一场起始于大骊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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