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只有辅国公和罗道在,国公夫人在房外。(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
按理来说,罗道现在是国公府上上下下恨的人,他拿出的证据让国公府“通敌”名声确凿无语,他不应该直进国公房中,还没有别人在场。
这与国公府规矩森严有关。
辅国公府以前乱,但再乱也是行伍世家,总有一些人是私下里会见,罗道又说有私房话要说,国公夫人也就避出。
国公夫人不担心国公看不见吗?她不担心。
罗家和国公府素有来往,这位罗小公子自幼也学功夫,久在边城的人都会几手拳脚,但他和辅国公相比,国公虽看不见,罗道也还差得远。
还有罗道是背对房门,国公夫人看不清他手中有东西。罗道这就在月光下缓步向床前,他来就是呈密事的,走近些说话也应当。寒刃吞吐,随着他的走近,来到辅国公面前。
罗道不用再试探辅国公,他这几天不敢再登门,但早在国公年初回来,这大半年里,早试探过多少回,辅国公确实是看不见的,他只小心不让辅国公感受到短刃上寒光就行。
辅国公睁大眼睛,面庞左右转动,像在纳闷这个人进来了,怎么不说话时,短剑离他只有一手臂远,罗道挥剑带风,狠狠的刺下来。
国公夫人在外面见到背影不对,已然晚了。
她痛呼一声:“你怎么敢!……”见另一道风声起来。睡着不动的辅国公抽出脑后枕头,这是个瓷枕头,舞得旋风似的,当的一声,不偏不倚的砸中罗道手腕。短刃“呼”地一声落下,又让枕头撞上一下,往下就落,罗道惨叫一声,正插中他脚背。
他也防着辅国公虎病威犹在,特意寻来的好兵器。没想到再好的兵器,不是锋芒的地方算是弱点,而辅国公也着实的厉害,卧床大半年也出手敏捷,罗道脑袋里刚冒出一句,这久经战场的人果然不假,手腕上又是一痛。
让砸中的地方现在让摄住,而辅国公还是睡着,另一只手正把枕头塞到脑后。用力一捏,罗道惨叫着,膝盖不能支撑,跪到床头。
辅国公厉声喝问,但双眼茫然还是没有焦点:“兔崽子!老子就怕你不来!候你多时了!你送上门,休怪老夫心狠!你说实话,留你个全尸,不然零碎折磨你,怕你要求着我寻死!”
罗道眼前一黑。
他自告奋勇来杀国公,是公堂上把国公府得罪干净,他怕国公不放过他!又今天大乱将起,辅国公府虽最近让黑得厉害,也旧名声可以震人。
他本来是想立一功,上门来欺负瞎子。没想到眨眼间他要成瘸子,他先要离死不远。
手指上的痛,倾刻间就大过脚上的痛,直达罗道脑海深处,让他意识中忽然全充满痛苦,这就成了他从小到大最不能忍受的一刻。
“我说我说……”罗道呻吟道:“五公子是自愿和华阳郡王来往,”
“格巴!”
辅国公硬生生拗断他一根指骨,罗道在晕过去以前,听到国公怒骂:“放屁!老子儿子老子知道,哪有生出来就是坏种!”
罗道软软倒在床前,后面的话已听不到。
国公夫人这个时候冲上来,后面跟着丫头婆子,手持才找来的洗衣杵门闩之类,当先一门闩打在罗道脑袋上。
骂道:“你敢伤我丈夫!”
棍起风声,国公听到,也试出手上罗道没了支撑,喝一声:“别打死他!还没审完!”国公夫人住手,站在一旁喘着粗气。
她不及去想国公怎么能强动,国公怎么能挡住罗道,先心疼的是国公满额头的汗珠。
这是秋天。
“你还好吗?”国公夫人丢下门闩,就要来看视国公。罗道一声呻吟,让她那一门闩打得醒转过来。
国公又是一声,喝住国公夫人:“别耽误我问话,边儿站着!”国公夫人到这里算稳住,不敢走远,重握门闩抵在罗道脑袋上,预防着他再有异动,往下就是一棍,同时,听到房外有喧哗声。
院深房严,这喧哗声是同罗道来的人让国公府人制住,但听在罗道耳朵里,他忘却痛苦,勇气大增。
“大同城要破了,哈哈,国公,快放了我,把我好生送出去,不然,哼哼!”
后背上让狠踹一脚,国公在这一刻表情稍凝,有点儿目瞪口呆。看着国公夫人扬过裙角踹人后,狠狠骂着:“送你去死还差不多!”
一棍又打在罗道一侧肩头,国公夫人不要国公来问,她气汹汹问道:“怎么把我们老五带坏的?”
怒从心头起,这怒来得久远,像把几十年她所受到的不平。她的眼红她的嫉妒她的曾办错事,也是她的不平不是?全记在罗道身上。
扭脸儿唤自己的丫头:“都取簪子来,今天他不说,先把他眼睛戳瞎,再用簪子扎死他!”丫头娇声应道:“是了!”
罗道面对着床里不能回头,听到背后匆匆的细碎脚步声,这就魂飞魄散。
“是学里的钱先生对五公子说的华阳郡王!”
国公夫人怒气冲天:“钱先生现在哪儿?”
“上一回城破死在乱兵里了!”
“啪!”又是一门闩砸在他肩头上,国公夫人只能拿他泄愤。
龙四进来的时候,见父亲瞠目结舌模样,而嫡母骂不绝口:“打死你,”踹一脚!“让你带坏老五!”打一棍。“你还敢来杀国公!”又是一脚。旁边一溜儿丫头婆子,人人手持一根金簪子,簪脚儿尖利处对着罗道,看得聚精会神。
这不是该笑的时候,龙四也忍不住有了一笑。上前见罗道已经没了气,龙四丢他出去,在床前一地鲜血中回辅国公:“父亲,城中乱民们起来,他们先打的是大户人家,才打发人去看姑母和弟妹,让她们作速避到地道里,父亲这就下去吧。”
一声狂风似的笑,从国公口中逸出:“哈哈!老夫我是下地道的人吗!”拳头紧攥,在床帮子上用力一捶:“送我上城头!”
……。
临出门时,国公夫人问了问八奶奶在哪里:“让她去照看宝珠。”回说早就去了,国公夫人放心的跟在国公后面。
他去哪里,国公夫人自然也去哪里。
……
老侯和三个儿子先到了城头,钟家三兄弟见城下火把漫山遍野般,人影子憧憧,把嘴张大。钟大老爷道:“竟然有这么多的乱民?”
二老爷掏条帕子出来,准备自己抹汗的。但到手上,想到应该礼敬父亲,送到老侯眼皮下面:“父亲,您先用。”
老侯夺过来掷到地上,还要踩上一脚,教训道:“你们这就怕了吗?也是,你们到念书的年纪就送往京里,以后就一路京官做下来,哪见过这个!”
三位老爷羞愧:“父亲教训的是,”再伸头看看城下发一声喊:“攻城了!”人流潮水般涌上来,虽人没有进城,声势却劈头盖脸的要把城池生生吞噬,三老爷用自己袖子抹汗:“父亲,您还是下去吧,您要家声是不是?我们兄弟站这里就行。”
“看住你的腿!不要抖,就比心疼我更孝敬!”老侯给他一声斥责。
三老爷低头一看,浅蓝色罗袍下面,有着什么跟波浪似的动着,带着罗袍也荡漾起来。三老爷忍无可忍,害怕这就没有,滑稽上来,笑上一声:“这是我的腿吗?我觉得我没有哆嗦不是?”
但不是他的腿,又是谁的腿呢?
三兄弟都笑出来,又让老侯骂上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你们呐,倒还如个宝珠!”
兄弟三个互相看看,三老爷把腿一抬,翘到一块石头上,应该是矮小士兵们垫脚用的,三老爷发狠:“我就盯着它,它再敢动一下,我就打一下!”
二老爷把自己双手互握住,抬高在眼前,也直着眼睛:“这手再哆嗦,我就咬它!”
钟大老爷喟叹:“果然,不身临其境,不知道厉害!在京里我听说宝珠侄女儿抗苏赫,我还笑,以为是以讹传讹。现在看来不假,这情这景,不由得人豪气大发,就是那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
城下一声长啸出来:“敢问上面站的,可是钟老大人!”
把大老爷的岳武穆词给打断,和兄弟往城下看,见下面火把簇拥出一个人,他微黑面容,火光下泛出紫色,眸子有神,双颊略瘦,生得五官俊逸,天生昂扬。
老侯往下面看,福王往上面看。
老侯大叫一声,往后踉跄退上半步。三个儿子大惊失色扶他时,却见老侯又自己回了去,向前半步到原位上,手扶城墙跺子定晴去看。
顿时,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萧没福!真的是你!”
老侯要是能,他会到城外面,贴到福王脸上去认他!
福王的脸!
瘦了许多!
强干许多!
但老侯一样能认出。
光白鸭子和酱鸭,全是鸭子,再变也不是凤凰。
电光火石般,老侯和太子认出福王是假的那时,心思一样的起来。求书网Http://wWw.qiushu.cc/他改头换面,他在外面能做多少事情?
福王的生母太妃为妃时,就最受皇帝宠爱。太上皇为皇帝时,算能把持自己,没立她为后,也就在别的地方补偿多多。福王是不能皇帝的,太上皇对他赏赐物产财宝无数。当时太子即位成现在的皇帝后,曾有御史进言,声称福王的采邑大过功高的梁山王府和谨慎的梁山王府,应该收回一部分,皇帝算算帐,福王的家产再多,也大不过这天和地去,为方便福王当玩乐王爷,就没有收回。
假福王没全掌握福王的所有家产,只凭库房的积累就过得像王爷,就足以窥见福王家财的一角。
这些钱全用来造反?他又在外面有多少年?
老侯像在晴天霹雳中穿行,炸雷一个接一个的打在头上。他离任时曾遗留的案件,什么库银被盗,什么正青官员被诬,什么强盗四起,什么治安败坏……。老侯一古脑儿的全盖在福王头上。
有些是福王所为,有些与他无关。但老侯不管,觉得这就有了解释,这就有了答案。无明火自心底起,自脚心起,自脑顶心起,自……全身无处都起成三昧真火时,老侯恼得往前就蹿。
他是手扒着城墙跺子在,这一蹿,结结实实撞到跺子上,撞得老侯哎哟一声,让三个儿子抱住。
钟大老爷大哭,抱紧老侯的腰:“父亲,您犯不着和反贼同归于尽!”
二老爷抱住老侯大腿,听大哥哭得伤心,跪在老侯面前也哭了:“父亲,有我兄弟们在,我们护着您,我们挡着,城破有什么,您不用跳城墙…。”
三老爷搂住老侯肩头,眼泪蹭到老侯耳朵上:“父亲,不要乱了方寸,这城还没有破呢!”
城头上兄弟三个人大哭不止,这兄弟三位别看当一辈子的老爷,但没经过这乱,胆难免有些战,心难免有些寒,又顾父亲为上,就发出这些语言来。
大同城墙高耸不说入云天,摔下去个人也一定活不了。这距离,又有城头上正布兵,城下面正准备攻城,到处乱,福王就听不到老侯儿子们在说什么,但能看到他们大哭。福王嚣张狂声:“是你在!钟老侯,咱们是亲戚,想你不会忘记吧!”
在他后面的人狂笑出来:“献城有功!”
“让你一样当侯爷!”
“给你王爷!给你一字并肩王!”
福王是再也不能等了。
早些年王妃的死,福王痛断肝肠,但给他留下儿子。子嗣,是生命的延续,福王把心思放到萧仪身上。
哪怕他不能再回王府,哪怕他看儿子全是在大街上候着经过时看上一眼,福王心底也有支持。
不想萧仪死了,要真的是大干一场死了,福王也没这狗急跳墙般的伤痛。但他死在假福王手中!
福王觉得好似自己手刃了亲子,是自己害了他。那假的是他招进府的。
他沸腾了,他的愤怒膨胀,他不能再等。他先约苏赫攻大同,没想到苏赫临时起意――在苏赫是早就有心――分一半人马去袁家,结果灰头又土脸,还耽误占大同。
那一次的失败,让福王尝到甜头,原来大同府这么好进。他们还进了内城不是吗?只是陈留郡王来得太早,还有铁甲军居然从城中出现,本以为铁甲军无影无踪,是藏在哪个深山里。福王这就大动作,把他所有的力量全用上,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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