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绣五福流云的襁褓里,加寿小姑娘雪白面庞,刚醒来泪珠哒哒。求书网小说qiushu.cc这还是在外面,余氏方氏只匆匆见过,就把盖襁褓的粉色巾帛还盖上,加寿应该是正看稀奇,这就看不见,哇啦哭得更凶。
袁训忙把女儿晃几下,看上去倒不手忙脚乱。
关安满面敬佩,捅捅蒋德:“我不佩服小袁将军打仗,我就佩服他会抱孩子。”听上去这位就没有孩子。
老侯在旁边听到,揭了袁训的底:“这是包得紧的襁褓,抱起来跟包袱没区别。等回到房里,把炭火烧上,只着衣裳的小孩子你再看他,还会抱才是能耐。”
北风频吹,袁训听到这话,道:“那样软软的,我可就不会抱。舅祖父你也不会吧。”老侯双眼对天,不回答他这个问题。
安老太太在车里伸出头来,揭了老侯的底:“你舅祖父有儿子时,也是抱过的,跟你一个样子,不包上襁褓就不会抱。”
笑声起来好大一片,老侯装着恼羞成怒:“二妹,带上你就是不好,下回我再出京,我可不带上你。”
“哥哥你弄错了,是我带着你出来,你怎么就敢忘记?”安老太太嘀咕:“当上钦差就不认人吗?”
老侯寻思寻思:“咦,还果真你带我出来的,如此甚好,晚上饭钱归你付清。”安老太太又给他一句:“到我亲家家里,你不用付钱。”
老侯失笑:“也是也是。”对袁训努嘴儿:“既如此,袁大人,这外面风大,把令爱千金送车里去吧,你前面带路,带我们逛逛你的家园,还有你的杂货小店。”
袁训舍不得放下女儿,拿身上大披风一裹加寿:“我抱回去吧。”袁夫人黑了脸:“送回来吧,她小呢。”
见母亲在恼,袁训不情愿的道:“好吧。”把女儿送回车里,半个身子伸进来,犹不忘记和宝珠悄语道:“晚上我把加寿抱到我们炕上去玩。”
宝珠眉开眼笑:“好啊。”
小夫妻这样不觉得有什么,车里坐的两个奶妈均红了脸,低下头不敢乱看。
这就进镇,用过午饭,安置各人住处,忙忙的就到晚上。
……
金簪子挑亮烛芯,房外已是乌沉沉的天。雪在傍晚愈发的大,辅国公再想看书品茶倒是不泛有雪陪他。
袁家小镇上,屋瓦蒙的雪白,和天色相衬,似天地间独峥嵘。
簪子是宝珠手中的,收回来,把镂空红梅金丝簪子放回发上,独坐在炕上的她侧耳去听对面动静。
才剔亮的烛光下面,家常也穿着葱绿盘金小袄,水红镶珠裙子的宝珠,似画中人。
她小巧微弯,宛如山水般自然的鼻子,对着的是一个木书架。乌油油一把子好云鬓,上对的是陈年的旧梁顶。
这是袁家旧居里,袁训的房间,那窄窄小小的一间。隔壁,是郡王妃的旧居。
又一次回到这里,宝珠心头说不出的安宁,有如春山春水春江波,流转起伏总带温存。又似春月春明春无痕,自在总在内心中。
袁训不在她身边,他进镇前大话把女儿今夜放在炕上玩耍,这就去接女儿。宝珠听着房外北风呼呼,斜倚着等候。
又担心这里寒冷与京中不同,不知老祖母可冻手冻脚?又想到舅祖父年高的人,尽管以前在山西呆惯,这一回再来可还能抗得住寒?
在这里住过年的宝珠领教过这里的冷。
好在有炕,她微微而笑。
袁夫人周到,先来信让人备住的地方。
她是旧居,那一间不小,又是大床,带着加寿睡。床前摆下榻,两个奶妈睡且服侍。
忠婆忠心,中间堂屋里设榻汤婆子,她晚上在那里,又说可以支应两边,一处袁夫人,一处是宝珠袁训,夜里好要东要西。
对面是郡王妃和袁训的旧居,住下宝珠袁训,和加寿的另外奶妈。加寿吃最打紧,奶妈们得在最方便的地方。
这小院正房就这几间,安老太太和老侯就住到隔壁。
隔壁早早腾出来,宝珠去看过,刷得一尘不染,红门白墙,并没有刻意摆上名人字画,反而依着这农居小镇的风格,挂的是一对门神,天官赐福。还有年年有余,富贵满堂,摇钱树,聚宝盆等等,不但安老太太婆媳乐得合不拢嘴,就是老侯也连说有趣。
老侯外官多年,也曾下乡私访过,但住这样的房子过年,还是新鲜的。他们四个主人占据两个院子,下房里住下人,住不下的全住到再隔壁去。
婆婆也在,丈夫也在,祖母也在,婶娘们也在。还有从宝珠小到大,潜意识里生活在安家的老侯也在,任凭外面北风呼啸,宝珠的心只在安然中。
还有她的宝贝女儿,那稀奇宝贝加寿也在。人生之美满,应该是家人俱在身边,俱都安乐有余吧。
沉浸在美满中的宝珠听到脚步声,她歪着面庞,先对门帘子打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见帘子打开,袁训空着手进来。
“嘻嘻,”宝珠不出意料的打趣他:“是女儿不肯跟你来吗?”
袁训在她身边坐下,清清嗓子,正容正色地道:“母亲有话,你们自己玩吧。”一笑,把宝珠搂在怀里:“我的亲亲乖宝贝儿,没有女儿玩,玩你吧。”
“我代你没羞,你说出话来今晚带女儿,我就知道你不成。”宝珠在他怀里拖长嗓音:“哎哟喂,这可不像中探花那样的容易的呀。”
烛红摇影,把宝珠如花笑颜映衬得更加的动人心魄。袁训则摆出恶狠狠凑上来:“探花是容易中的吗?你中一个给我看看。”
“人家要生孩子。”宝珠嘻嘻。在这里又想到陈留郡王的话,宝珠借用一下:“稀奇宝贝么,这是姐丈说的。”
袁训跟着嘿嘿:“快别提他,姐丈说话不算,说给我两个妾,我想正好,过年没钱打发宝珠,卖人也是钱不是,来的路上我才想到他没给,竟然给自己省下一大笔。”
他竟然这样比喻,宝珠岂有不跟上的?嫣然噘嘴附合自己丈夫:“就是嘛,这钱让姐丈省回他钱袋子里。”
眨巴着眼睛,这就想到过年的钱。宝珠忙讨要:“去年的,今年的,一起给吧?”
“去年的?”袁训挑眉头装想不起来:“去年没给你吗?”
“没给嘛。”宝珠嘟起嘴,扳手指头算:“前年还有一袋子钱,去年我和加寿两个人,竟然一枚也没有。”
袁训恍然大悟状:“去年加寿不能玩,不给也罢。”
宝珠屏住气对着他看,把个笑脸儿殷勤到十分,十分地提醒他除去加寿好女儿,另外还有一个叫宝珠,她能玩得动钱。
她的丈夫看到后,一脸的我明白,问道:“不是前年给了你钱,大前年也给过?”
“大前年?”宝珠脸儿黑了:“大前年只给一枚,还是借阮家表兄的,你倒忘记不成。”把十分的笑容收起两分,估计揣荷包里慢慢用。
宝珠伸出手希冀:“大前年的今年补一回?”
袁训端下巴:“大大前年我记得多给过你?”
“大大前年宝珠还不认得你。”宝珠叫出来。
“那大大大前年,大大大大……前年?你再想想,梦里也没有给过一枚?”
宝珠吃吃笑得喘不过来气,扯住袁训滚在炕上,彼此的心跳声充斥在耳边。烛晕此时成了色媒人,把红晕层层叠叠地映上宝珠心头和面容。
她心头闪过缱绻,她心头走过旖旎,成亲后有过的缠绵相聚思念全涌上心头,宝珠以为袁训下一步是解她衣裳时,把她按在胸前的袁训静静的开口:“宝儿,对你说件事。”
他语气中不同于此时柔情的镇静,把宝珠从陷于眷恋中扯出。宝珠啊上一声,道:“好啊。”
身子一轻,让袁训拖坐起来。
烛光摇曳,袁训端正而坐,把宝珠还抱在怀里,但他的神情已透出要说正事,宝珠也就跟着端庄起来。
脑袋依靠在他身前,往上抬眼睛瞍他。舍不得刚才的温柔潋滟,宝珠往脑袋后蹭蹭,娇声问道:“是说大事情吗?”
“也大,也不大。”袁训可能察觉自己太过认真,放松一下,把宝珠面颊捏捏,道:“母亲本来打算自己对你说,现在我回来,她让我说。”
听到是袁夫人的话,宝珠为表郑重,动动身子就想要坐直。袁训按住她,柔声道:“不用,就这样听吧,这事情,”
随即他露出不知道如何说起,宝珠不禁奇怪。在她认识袁训以后,就没见到他有什么为难事。唯一为难的,在事后想想,就是他离开自己的那几天。
当时以为他离京绝情绝意,后来想想他一直在为难,只是宝珠心情悲伤,没看到就是。
今天,他又为难,而宝珠是看在眼中的,宝珠握住袁训手:“是什么,对我说说吧,也许我能出个主意。”
“是……”袁训欲言又止,忽然推开宝珠下炕。把烛台放到窗台上去,把炕桌子搬开。靠墙有娇黄正红天青淡紫数床锦被,袁训先把宝珠抱开,把床铺好,扯上宝珠解衣裳睡下来。
他*上身,宝珠只着里衣儿,夫妻相拥到一起,袁训满意地道:“这样说最合适,你听我慢慢道来。”
宝珠见到他这样的举动,缩在他怀里窃笑。
“你知道母亲出身于国公府,”这是袁训的头一句话,随着话,他的眸子也深邃,似回到袁夫人旧时的回忆。
宝珠忙点头。
“只看舅父对母亲就知道,母亲是个娇女。”袁训在这里插话,露齿一笑:“以后我们加寿也是。”
宝珠忙点头,嫣然如花。
旧事,随着窗外北风徐徐展开。
“外祖父母一生,只有舅父和母亲两个孩子。外祖母出自项城郡王一族,”
宝珠在这里愕然,然后才记得自己似乎听说过。
“舅父为人孝敬,在外祖母年高,不能年年归宁后,是舅父年年去看外祖母的母族。有一年,他认得一位小姐,两个人情投意合,遂成亲事,”袁训在这里苦笑:“就是如今的国公夫人,我们的舅母。”
宝珠呼一口气,忍不住用极小的声音道:“竟然是情投意合过的?”
“正是因为情投意合,”袁训嗓音冰冷若院外飘雪:“才有下面的事。”
“舅父成亲后,家里就只有母亲没有亲事。外祖父母对母亲爱若珍宝,怕母亲亲事上不如意,许母亲自己挑亲事。舅父和母亲只有兄妹两人,平时就互相疼爱,新进家门的舅母,由此生出嫉妒之心。”
宝珠大气也不敢喘的听着。
她本就伏在袁训怀中,袁训此时更把宝珠拥入怀中,像是这样反能从宝珠身上汲取些力量,才能从容说下面的故事。(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舅母嫁进来时,母亲离成亲年纪本就不远。这又一年一年的打首饰打嫁妆,你也看过部分母亲的嫁妆,你住城里没住大宅子,大宅子里你去看看,全是上好的木材,没有一件不精心,没有一件嫁妆不是一年两年才打造而成,这就让舅母更加嫉妒。”
宝珠屏住呼吸。
“第二年桃花开,国公府里,专有一处园子给母亲游玩。母亲游玩习惯,时常不带丫头,独自在里面流连美景,或做诗或做画,也不受人打搅。但是,偏偏有一天,母亲正在掐桃花,透过桃花,她看到有一个人。”
袁训的嘴角边,若有若无的有了笑容。宝珠也猜出来,蹭蹭袁训,笑弯双眉:“是父亲?”
“是父亲。”袁训微笑。
透过袁训的笑,宝珠已能看到十里桃花接天红艳,美貌动人的少女,在桃花中见到姿容绝世的少年。
父亲是病弱的,病弱的人大多苍白无力。桃花下的苍白,想必是夺目的美。而红艳下的无力,又让人油然怜惜。
没有亲眼见到,宝珠已瞬间想像到那魂魄相接的头一次注目。
陶醉中,宝珠也想到一件事,她的心头微颤,往袁训怀里缩缩,小声问道:“父亲是怎么进去的?”
国公府的内宅,男子孔武有力也未必进得去。
见问,袁训把面庞又埋在宝珠肩头,在那雪白处不知他是什么表情。只低低地道:“舅母让人带进去的。”
宝珠打个寒噤,这就想到当时母亲正当青春,正是怀春年纪,又是掌中明珠,家有权势,她和父亲是怎生的能般配?
舅母这一计,果然恶毒。
虽然这里面把自己公公扫进去,可宝珠想想加寿长大,遇上这样的事情…。前辅国公夫人的心碎,这就到了宝珠身上。
见袁训动也不动依着自己,宝珠推他要听下文:“后来呢?”
袁训抬起面颊,笑容加深:“父母亲一见钟情,他们在树下说了很多的话,多的没有问父亲的姓名和住址。分开以后,母亲对父亲念念不忘,母亲为人,刚毅坚强。”
宝珠忙点头。
“见到父亲出现,就知道与舅母有关。后来又有确凿证据,父亲是舅母遣人带进家门。母亲径直去见舅母,舅母还不承认,母亲说,要么你告诉我他家住哪里,要么她去告诉外祖母,说舅母私带男人进宅。”
宝珠在这里气愤:“这本来就中舅母下怀吧?”
“是啊,舅母的意思就是这样,不过她也没想到母亲没问父亲姓名就是。但有一条,”袁训又笑得很开心:“父亲能打动母亲的心,她倒没有看错。”
宝珠无话可回,凑上去亲了亲他。再问下面的话。
“母亲拿到父亲的住处后,第二天就套车出城,说去亲戚府上。外祖父母从来依顺,并不禁止母亲出门游玩,也是母亲一直是他们放心得意的女儿,这一回外祖父母没有察觉。”
宝珠又陶醉了:“见面时是怎样的?”
“我也想知道,可母亲说到这里,就不再多说。”袁训含笑,显然他也猜出父母亲再见面,必然是情动山河般。
宝珠心痒痒的:“能再去问问吗?”
“我再三的追问,母亲才说第二面见到父亲,他们长谈有小半天,母亲说她自以为看书胜过大同府所有人,就是山西有名才子,母亲见过也就一般。但父亲,是母亲见过最博学的人。”袁训分外骄傲,再指指自己的脸:“自然的,父亲生得也不差。你看我,就知道了。”
这句话却不是吹嘘或故意炫耀,袁训生得像父亲这一点上,中宫疼爱他,郡王妃拿弟弟当命根子,皆有这原因在内。
宝珠认真的过来,扳住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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