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以后,也就要是京里人。只要余伯南官职授在京中。余夫人这个从不肯为自己留余地的人,也愿意对着宝珠回个礼,为以后大家都在京里留个走动的余地。
但宝珠今天不行晚辈和敬尊长的礼节,她行的,平平一礼,像是她的身份和余夫人对等了似的。
就是对等身份,宝珠也应该行个晚辈的礼才是。此时宝珠竟然像是宣告,她和余夫人没有情分,第一不是亲戚,第二长辈们和余夫人也不是知己。
余夫人惊骇莫明。
随即,她心中的火腾腾的上了来。这是她的习惯,也是她这类人的习惯。有点儿不如意的事,先要使泼辣,从不去想想对面是个明理的人,并不是不讲理的人。
很多人扛不住好,遇到恶人折磨自怨自叹也能过下去。遇到好人诚心的对待,反而就想欺负人!
也算不知道珍惜的一种。
火腾腾的余夫人再想一想,就满心的委屈上来,亏了我等你很久!
她所说的“很久”,不过是一刻钟刚出去。余夫人之所以会等很久,是今天来的人、车、马,都多,宫门侍卫管制这里,停车马要依着秩序而行,余伯南带着家人安置马车在排除,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再除去这个原因以后,余夫人是真心的在等宝珠。
原因一,她没有别的认识的人。冯二奶奶也进宫,余夫人素来怕她的学识端庄。又怕冯二奶奶得意――春闱殿试冯四少都比余伯南中得高――很多才子屡试不第,历朝历代都有。科考与才子名声不见得是直接联系。
而宝珠温柔和气,对她装个大样,言语过份些,宝珠并不介意,余夫人就等宝珠。
说白了,是宝珠让人舒服,和宝珠在一起可以随意。
说白了,遇对着不讲理的人,不敢不讲理。但遇到讲理的人,就想扮下恶人。
这话听上去真是可怕,做个如沐春风的人还有这些附加的坏处,人人都火气上头看她又如何!但好在,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余夫人。
让别人人如沐春风,还是人的美德之一。
原因二,就是对宝珠女婿突然起了好奇心,这个好奇心起在春闺后。那时不过是雨前地底下的笋根子不显山不露水,到了殿试以后,就是雨后春笋一发不可收拾。这相不中自己儿子的安四姑娘,能有福气嫁到上好的女婿?
只要他敢比余伯南好,余夫人就敢不服气。
宝珠女婿的高中,把余夫人想在安老太太面前炫耀的心击得粉碎,如落地狱的十九层――地狱得为她单独加上一层,以免那碎落的心无处去安置。再来以她这样人的见识,不狠狠撞个钉子,就很难屈服。
老天就安排她来窥视打听来了。
原因三,就是殿试榜单上的名次不容她忽视,余夫人有交好的心。
她来前气势不错,还大模大样的唤宝珠。是她占着长辈,占着旧交,占着……但不管是什么,全让宝珠一个平平的礼节打落尘埃。
没有道理!
目中无人!
你眼里还有长辈吗?
余夫人难以压抑住,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宝珠则装看不见,微微而笑:“今儿天真热不是吗?”好似大家在闲谈。
余夫人气了一个倒仰,你眼睛里没有我也就罢了,难道还见不到我在生气。为了我生气,你就陪个下气又能怎么样?
换成余夫人是宝珠,她的女婿中得高,不但不陪下气,还要讽刺几句才是她。但此时生气的是余夫人,她旧脾性又上来,认为别人理当让着她。
宝珠见她不回话,也猜到她气得狠。不想和余夫人多纠缠,正要说告辞,身边的袁训也早不耐烦,隔袖握住宝珠手也要说走时――顺伯自会停车,有几个人大步走过来。
为首的人七尺大汉,肩膀宽阔,人已经威风凛凛,偏又着的是大叶红金甲,甲上环扣锃亮耀眼,这里是宫门外青石板街,他每走一步,身上盔甲就晃动一下,脚下石板又微闷的有了一声。
在他后面跟的人,比他官职低而不敢走在他身边,但也是清一色的鱼鳞金甲,都神完气足,面有笑容。
来的这一行人,是邹明和他的下属。
“哈哈,小袁呐,探花郎,你今天更俊了,你等下不是当探花,是打算羞花吧?”邹明来到就取笑袁训。
在他后面的人也嘲笑不止,有一个人甚至上来扯动袁训身上淡紫色绣鲤鱼的罗袍,四月里初夏的天气,衣着单薄,衬出袁训修长的身材,而淡紫色更如月夜清江水,为探花郎又添数分俊俏。
那个人就啧啧连声:“不知道你会做文章的话,花丛里你呆着,说你是个姑娘我也信啊。”
“你不但信,还要扑上去!”
“我不是蝴蝶蜂子,我扑什么扑!”
袁训绷紧面庞没好气,邹明见他表情不对,在他前面喝住这几个人:“有女眷们在,等他一个人在时,再胡扑不晚。”宝珠早到他们过来,邹明虽然是认识的,也早躲到袁训背后,一个人握住表凶后面衣裳偷偷地发笑。
这句话把几个人提醒。大家就互相看看:“既然探花夫人在,容我们见一见吧。”“
探花已经是绝品,他的夫人必定更是不凡。”
“我们整衣服,免得探花要发脾气,说我们不能见人。”
几个人依就贫嘴贫舌头的,但是不约而同,整得盔甲哗啦一声,震得听到的人精神头儿一振,这几个人对着袁训拜了一拜――宝珠在他身后面:“探花夫人,这厢有礼了!”
这里到处是人,有人下车的,有人停车的,是个乱劲儿,宝珠自然不出来。袁训见他们促狭,无端端的要看宝珠,甚至不惜先下个礼节,就摆摆手,更护住宝珠不让看,对着邹明翻白眼儿:“我说你倒是帮我把车停好,”
顺伯察颜观色,给邹明在家门外拴过马认得他,又知道家里同宫中的渊源,见邹明带着人过来,心想我不用去和别人挤了,老胳臂老腿的悠闲一下,这车可以悠闲的找个地方停。
果然邹明听过,豪爽地道:“停这里乱哄哄的,等下你取车都难,”宫门外虽然地方不,不是管制的地方乱停车有罪。管制划好的地方,也是车挤着车的停。
“去个人,把这车换个地方去停。”就出来一个人,带着顺伯赶车走开。袁训道声谢,大摇大摆带着宝珠往宫门内走。
余夫人硬生生的看愣住,诧异纳闷而且不解。可巧儿余伯南过来,他挤出一头的汗水,让余夫人见到,更觉得对着宝珠再也高傲不起来。
再看走开几步的淡紫色身影,更悠闲得似欲随风而去。那几个威风八面的将军们,走在他旁边还是想看宝珠。
宝珠垂着头,偏不给他们看。
余夫人满心的余伯南中了举,可以在安家的人犹其是宝珠面前炫耀,让宝珠后悔的心就此消失,刚才那对宝珠的不满也烟消雾散,再也凝结不起来。
“宝珠女婿家是什么大官?”余夫人问儿子,这就有些怯声怯气出来。
余伯南扭头装没听到,袁训要是大官,余伯南也许还不会这么的恨。正因为他不是大官,是凭真本事把冯四少和余伯南全都比下去,余伯南的心头,才是有一块红印消不去。
想到宝珠时,就是胭脂痣。想到袁训时,就成了旧年蚊子血。
恰好冯二奶奶下车,余伯南就催促母亲:“去见见冯家。”余夫人也装听不到,扭头去看宫门上淡紫色人影和宝珠步入,扯住儿子就追:“我们跟上宝珠,我还有好些话儿没对她说。”余伯南啼笑皆非。
从母亲去年进京,余伯南就让她往安家去走动。不是为往南安侯府钻营,以前的旧知己家也不能轻易抛开。
余夫人不肯去,她对儿子期望值高这不是坏事,但把别人看轻这就不好评价。她想着余伯南“高中”,再去羞辱安家,不想今天羞辱到自己。
可见人的上进有多重要,不上进,就要受气没商量。
……。
宫门上盘查得相当严格,不但让报名而进,而且还虎视眈眈好似拿贼似的看着。虽然没有搜衣裳的事情,但是侍卫们那双双铜铃似的眼珠子,让余夫人进宫的喜悦打到极低。
她不由自主又去看宝珠,她明明是见到她们夫妻悠游而进,也有问话的事情,但就不像这么不客气。
余夫人还是急急去追宝珠。
宝珠此时就像是发光的日头,让余夫人追……追在后面。
余夫人追宝珠还不太容易,因为进到宫门以后,有黄色丝带拦出路来。这是怕举子们认不得路乱闯,又怕他们乱闯。
两边全是红衣小太监,有一个人高声叫:“沿着……路走,不许乱看,不许张望!”余夫人急急去看宝珠,见宝珠正扭着脸儿和自己丈夫在说话,泓光一般的日头,勾出她弯弯的鼻子,勾出她一侧美丽的面颊,宝珠今天,又打扮的好。
她嫌天热,不肯大红大紫。又从没有见过袁训多穿过朴素青色黑色等以外的衣裳,又是探花郎会奉旨掐花的大喜日子,袁训身上的淡紫色衣裳,是宝珠瞒着给袁训做的,做出来,就逼着袁训穿。
袁训只能穿上。
宝珠用来相配的,又是芙蓉色绣淡紫色菊花的罗衣,下身蜜合色裙子,上面有点点的盘金。不多,怕多了就失去雅致,又显得奢华,只丝丝缕缕的金钱,若见若不见的,衬出点点珠光出深海。
海虽深暗,也能见到点微明珠之光。
明珠虽灿,却分布各处,并不夺主人神韵。
一枝颤巍巍的碧玺挂珠长簪子,是袁夫人以前的旧首饰,戴出来式样儿再也找不到对手,在宝珠乌发上摇啊摇。
她的面颊更发出明珠一般的光泽,宝珠今天罗衣锦绣,柔情绰态,名符其实是个发光“宝珠”。
余夫人今天也打扮好,不但打扮上扮年青,穿一件碧绿如长天的裙子,脂粉也涂得用心。可再细细地观看宝珠夫妻,竟然是近了只见到他们娟秀,远了更如远水中莲花,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
越远,越觉得差距更大。
暗地吸凉气的余夫人咬牙,想这个丫头不过在京里一年就出息这妖精的模样,倒叫自己……好不后悔!
坏心思有时候,只砸自己的脚面子。
羡慕、嫉妒、追之不及的心思涌出来,激得余夫人跟在宝珠后面就要过去,却见宝珠转了一个弯儿。
她也转了一个弯儿,就有一个太监高声喝止:“不许出线!”
“那……”余夫人手指宝珠正要说她出了黄丝带,余伯南手急嘴快,抢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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