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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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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府的城门已隐隐可见了,这日是个少见的晴好天气,初夏的日头已经有了那么点毒辣的意思,将城楼上的青砖都晒得有些发白。陆文远觉得那马车四角上挂的金铃甚是刺眼,不禁开口问道:“汤大人,那马车上的铃铛可是用黄金打造而成的?”

    汤宗成正在他身侧骑马而行,闻言连忙催马上前两步,躬身小心道:“回大人的话,当然不是。铃铛要用红铜打造才能响声清脆,至于那层金饰,是后来才鎏上去的,只有薄薄一层。臣虽然有幸迎接圣驾,却也不敢为此太过奢费,毕竟钱财取之于民,民心对于皇上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陆文远这才展颜微微笑道:“汤大人还算是明白人,那皇上在贵境内的一切,就全拜托给汤大人了。”

    汤宗成自是连连答应不提。

    三人此行寄住在知府汤宗成的宅邸里,汤府地方不大,只有里外两进院落,却布置得清幽别致,倒也不算太过辱没朱时泱。朱时泱也知道出门在外不比在紫禁城里的道理,因此并没有许多意见。

    三人在汤府里整顿一番,由于白日里太过燥热,朱时泱也没心思上街巡视,便一味呆在屋里躲懒,朱时济和陆文远直到晚饭时才见到他。用过晚饭,康平王朱时济推说身上有些累,便先回房中歇着去了。朱时泱见傍晚天气还算凉爽,便与陆文远在后院里散了散步,随后也跟着陆文远回房去了,说是要听他算算出宫以来的花销,但其实就是找借口想与他呆在一处罢了。

    与此同时,汤宗成却被康平王朱时济叫了去。汤宗成进得厢房,见朱时济正自榻边坐着,像是打算睡下了,可衣衫却还穿得齐整。汤宗成不敢仰视,连忙在厢房中央伏地跪道:“微臣汤宗成叩见王爷千岁。”

    朱时济并不急着差他起来,站起身在榻前踱了两步,才道:“本王吩咐过你好生准备着接驾,你就准备成这个样子?”

    汤宗成听得他语气阴冷,全然没有白天时的温和,不禁吓得浑身一抖,叩头道:“微臣有负王爷重托,请王爷恕罪。但……但微臣确实已尽心准备了。微臣一收到王爷的来信,就派手下在城中以黄沙铺垫道路,那接驾的马车,也是完全按着宫中的规制打造的,微臣……微臣……”

    汤宗成越说越觉语塞,他平日里为人虽庸常,却也不失为一方清官,如今所做这些,已是他能想到最为奢华的排场了,却还是没能使得王爷满意。汤宗成唯恐王爷迁怒,伏在地下瑟瑟发抖。

    朱时济果然道:“知府大人真是大言不惭,你做的这些,也能算是尽心吗旁的不说,就看看你这宅邸,粗屋陋瓦的,也配迎接皇上圣驾?怎么就不知好生修缮一番呢?”

    汤宗成头也不敢抬,道:“回王爷,下官确实曾有心修缮,但下官位卑职低,俸禄微薄,只打造马车和黄沙铺道两项就将下官积攒多年的俸禄挥耗一空,再拿不出许多钱来修缮宅邸了。下官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朱时济冷笑一声道:“知府大人这是在向本王哭穷吗?你自己的官俸没有了,衙门的府库里难道没有银子吗?再不济,申州府百姓的手里总有吧?皇上御驾亲临是多大的荣宠,百姓们想必会乐意贡献一些的。”

    汤宗成闻言大惊道:“这可使不得。官衙里的银子是要上缴国库的,私自向百姓征税,也是朝廷明令禁止,下官实在不敢。”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时济打断道:“知府大人好大的官体,竟与本王论起朝廷的事务来了,本王每日陪在皇上身边,难道不会比你更明白这些?那些禁令俗规就比让皇上住得舒服更重要吗?”

    朱时济说到此处,已有些声色俱厉,汤宗成惊上加惊,哪敢再辩,只伏在地下连连发抖,颤声道:“下官知错了,下官知错了。”

    朱时济懑气难消,面朝轩窗足足站了半刻有余,才逐渐平复了心绪,回过身来见汤宗成还瘫在地下,便上前伸手拉了他一把,道:“起来吧。本王今日并不是刻意迁怒于你,只是见皇兄这一路过来舟车劳顿,吃尽苦头,却并未得到适当的休整,有些心急罢了。汤大人不要怪罪本王。”

    汤宗成连称“不敢”,站起身来,见朱时济眉目间颇含忧愁之意,也道他与当今圣上兄弟情深,遂试探着问道:“那下官还有什么能为皇上和王爷做的?此番慢待了皇上,是下官的错,若能弥补一二,下官定然尽力,万死不辞。”

    朱时济淡淡笑道:“那倒不必,皇上既然已经住了进来,再做临时抱佛脚的事也是来不及了。只是皇上夙夜操劳,为的就是让国家兴盛,百姓安居,想必他最想看到的,也是申州府繁荣热闹的景象。皇上明日就要在城中查访了,能让皇上高兴,才是我等为人臣子最大的本分。本王这么说,汤大人能明白吗?”

    汤宗成想了一瞬,随即郑重点头道:“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去办。”

    次日一早,朱时泱在汤宗成的陪伴下骑马巡游申州府,朱时济和陆文远随行在侧。申州府是直隶省中数一数二的大镇,又有水运亨通,其繁荣自然非同一般。城中的街道平整宽阔,四周建筑虽不及京城豪华,但却不失苍莽大气。街上人头攒动,街道两侧则挤满了练摊的小贩,酒楼茶肆里宾客满座,商贾云集,好一派拥挤繁忙的盛世之景。

    朱时泱沿街骑马漫步,一双眼睛几乎看不过来,又兼知府汤宗成在一旁殷勤介绍,一会儿说这是城中最大的酒楼,一会儿说那是申州府最有名的特产,直唬得朱时泱一路上左顾右盼,连吁带叹,连朱时济和陆文远都被冷落到了一边去。

    可陆文远一向冷静睿智有余,他曾在地方为官,对那些地方官欺上瞒下的手段见得多了,此番便替皇上多留了一个心眼。这城里的兴盛繁荣看在他的眼里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只见这街上的百姓虽多,敢于高声谈笑的却几乎没有,就连路边摆摊的小贩也只是偶尔扯开嗓子呼喝两声,与其说是在招揽生意,还不如说是在装腔作势。

    更奇怪的是,百姓们的手中虽然都提着筐子篮子,真正买东西的却没有几个,往往只在一个摊位前停留一会儿,便转身到下一个摊位去了。而小商小贩们似乎也没有卖东西的意思,满街的人都在偷眼觑着马上的皇帝。

    朱时泱一边打量着四周的光景一边与汤宗成搭话,忙得不可开交,因此丝毫没有发觉,陆文远却越发觉得蹊跷。此时一行人已走到了街道的尽头,朱时泱漫不经心地扯过马头,想拐上左手边的一条街,汤宗成却在他身后道:“皇上,那条街上只有些零散的住户,没什么好瞧的,皇上不如随微臣往这条街上走,这条街上手艺人聚集,有许多别处见不到的稀奇东西,还有玩杂耍的和唱词话的……”

    朱时泱一向对这些民间玩意儿最为好奇,当下便眼睛一亮,顺从了汤宗成的美意。陆文远却旁观者清,看出这是汤宗成在变相规定皇上巡视的路线。陆文远想皇上微服出巡本就是为了探访民间疾苦,若是被地方官员牵着鼻子走,看到的都是地方官员想让皇上看到的“盛世之景”,那此次出巡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便在马上伸长脖子去看左手边的那条街,想知道汤知府究竟想隐藏些什么。但什么也没有看清就听朱时济在身旁唤了一声,道:“陆大人在这儿发什么呆呢?皇上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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