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双手合十,稍稍朝高僧鞠了一躬,道:“大和尚言之有理。但大和尚可知道,在这俗世中,若无富贵荣华,便步履维艰,连一丝栖身之地亦不可得。荣国府确实做了不少腌臜的事儿,但说到底,亦是为了阖府上下长长久久的富贵荣华。我们府里在宫里有一位贵妃,在王府里亦有一位王妃,其余联姻者,皆不一而足。正因为如此,才有消息灵通,有上下皆耳目,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今日善女求乞富贵荣华,亦是为了阖府上下的福泽绵延。”
那位慈眉善目的僧人斥道:“一派胡言!”
贾母坦然道:“世情如此。”
于是僧人便不再说话了,里面的其余僧人亦静默无声,唯有贾母取过一个木鱼,在佛祖面前笃笃地敲响,一声一声地,在缭绕的檀香里,传到了佛寺外面的大树上。
江菱坐在树梢上看着这一切,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刚想再让那位僧人说些什么,忽然贾母敲击木鱼的声音又重了些,声音亦不紧不慢地传了过来:“世人汲汲皆为名利往,大和尚是世外高人,自然不会懂得我们这些庸碌人的苦恼。现如今信女唯有两个心愿,一是自己能长命百岁,二是荣国府能永享富贵荣华。望佛祖庇佑。”
言罢,贾母在笃笃的木鱼声里,吟诵起了江菱听不懂的佛经。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木鱼声停下来了,贾母道:“现如今宁国府账目被查抄,荣国府人人自危,恐唇亡齿寒。我享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到头来却看着子孙陷入困境,何其不幸也!但愿佛祖能听见信女之言,赐下金身,保我阖府富贵荣华,善哉。”
而后将小木槌轻轻搁在木鱼边上,又诵了一段佛经,离开了佛寺。
经过江菱栖身的树木时,贾母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道:“但愿这一回,元春能帮得上忙。”忽然又抬头望了一眼。江菱身前都是郁郁葱葱的树叶,将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贾母未曾看到。
在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之后,贾母忽然停住脚步,又自语道:“或许还有一个人……”
贾母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连身体都变得影影绰绰,如同隔着一层朦胧的水镜,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只听见贾母道:“她在宫里,荣国府在宫外,要伪造些什么文书,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儿。只要将她卷进来,我不信她还能置身事外。原本贾琏还说,那位大人远在岭南,远水解不了近渴,但现在看来,倒是一桩天大的好事儿。”
江菱坐在高高的树杈上,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贾母,表情惊疑不定。
贾母停住了脚步,又自言自语道:“但这事儿总该叫人来商量商量。也罢,我只消说她与迎春曾结拜过姐妹,到底是真是假,又有谁能知道呢。只要我们府里众口一词,这话便不算是错。”
说到这里,贾母挣扎着要醒过来。
江菱不欲再留她入梦,便轻轻一弹指,将贾母送出梦境之外。那一缕淡香在荣国府里飘了飘,不觉飘到贾宝玉的院子里,将正在午憩的薛宝钗拉进梦里。
“这里是……”
薛宝钗刚一入梦,便怔了一下。
空蒙的山谷,悠扬的佛号,夏天雨后清新的空气。
佛寺前面的大树下,有个人站在那里,远远的看不清面容。等走近了再看,才知道是先前宫里见过的云嫔。薛宝钗上前两步,盈盈下拜道:“臣妇见过娘娘,娘娘万安。”
江菱目光闪了又闪,良久之后才道:“无须多礼。”
但薛宝钗却不起,而是端端正正地给江菱行完了大礼,才道:“臣妇叩谢云主子大恩。要不是当日云主子言道,‘当变卖家产以平账目’,今日荣国府已然危矣。臣妇蒙云嫔指点,平了账目,才将荣国府暂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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