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太太教你这样说的么?”
除了那位老而成精的老太太,江菱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抱琴无可奈何地低下头去,咬牙道:“是。”
江菱稍稍往后靠了一些,忽然摇了摇头。“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这九个字倒是相当微妙,前些时候,在她们的梦境里,王夫人可不是这样说的。这回,是要拆借银子?
江菱又低头看着抱琴,问道:“要借多少?”
“三万两白银。”
抱琴报了一个数。三万两白银不是一个小数目,抵得上一个封疆大吏二十年的俸禄了。要不是那位大人家里还有产业,怕是连十分之一都拿不出来。刚才江菱估算了一下,这个数字同样很微妙,刚好可以让那位大人拿得出来,但是又不至于让家里捉襟见肘。但现在的问题是――
“我父亲远在岭南,而我则久居深宫,你们如何能笃定,父亲一定会听我的话,拆借这笔银子?这是其一。其二,即便我父亲有这个心意,但我们家里的产业,多遍布在蜀中、岭南、江淮一带,荣国府要拆借三万两白银,总不能到三个月之后再借罢?其三,我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老太太心里门儿清,而抱琴姑娘你,亦是心知肚明,你们当真敢这样断定,我能借到这笔银子么?其四,我刚刚合算了一下,荣国公传到第三代,爵位和俸禄减半再减半,但仍旧是我父亲俸禄的四倍有余,再加上荣宁二府的子弟,多半在朝为官,你们要找我的父亲拆借银子,当真合适?”
一二三四条地列出来,抱琴的脸色又变白了。
原本抱琴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来宫里试一试江菱的。刚刚的那些话,亦是老太太一字字教给她听的,而且还经过宝二奶奶的口,修改得滴水不漏,连字面儿都妥妥帖帖。但没想到,江菱居然会这样直白,将事情给回绝了。
现在让她怎么办才好?
江菱见到抱琴的表情,便大致地猜到了一些。
“刚才那些话,果然是你复述出来的。”江菱道,“否则你不会不知,应该如何应对。罢了,你将我的话带回去给老太太罢,说这事儿我办不了,也不该办。”
随后江菱唤了个宫女进来,道:“送客。”
“云嫔娘娘。”抱琴犹自道,“您何不顾惜着昔日的情分……”
江菱笑了笑,笑容却未曾透达眼底。
“抱琴姑娘。”江菱一字字慢慢地说道,“我同你们府里的老爷和太太,尤其是二太太,从来都没有什么情分。送客罢。”言罢闭上眼睛,稍稍往后靠了靠,意思是不再多言。
抱琴待要再说,但已经被宫女以“云主子身子不好,请回去罢”给回绝了。又过了片刻,忽然有个大宫女匆匆忙忙地走进来,朝江菱行礼道:“给主子请安。主子,刚刚景仁宫里来人,说宜主子听闻主子动了胎气,要亲自来探探主子的病,顺带给主子送些安胎的药材。主子您看――”
话音未落,外面便响起了一声尖尖细细的:“宜嫔到――”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留给江菱半点反应的时间。
江菱揉了揉眉心,道:“请宜嫔进来罢。”先是抱琴再是宜嫔,真真儿是不让她躲清闲。江菱唤过两个嬷嬷,让她们服侍自己躺到床上。但因为时间短暂的缘故,来不及做什么准备,只能简单地除去外衣,身后垫着一个软枕,有气无力地靠着。
两位嬷嬷一前一后地站在床边,生怕再出昨日的状况。
宜嫔进来的时候,江菱刚好转过头,朝门口望了一眼。引路的大宫女畏畏葸葸的,表情带着些委屈,像是刚刚被宜嫔呵斥过。在宜嫔身后,还跟着四个大宫女,刚好就是昨天见到的那四个。刚一进屋,宜嫔便道:“听闻云嫔动了胎气,便想着到这里来瞧瞧你。来人,将我预备好的东西带进来,给云嫔补补身子,可莫要浪费了呀。”
一行人从外面鱼贯而入,有些抬着箱子,有些端着药材,有些拿着药方,但更多的则是捧着一些不知是什么的香料,林林总总地塞了一屋子。江菱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朝嬷嬷们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们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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