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世间字纸藏经同,见者须当付火中。(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或置长流清净处,自然福禄永无穷。
话说上古苍颉制字,有鬼夜哭,盖因造化秘密,从此发泄尽了。只这一哭,有好些个来
因。假如孔子作《春秋》,把二百四十二年间乱臣贼子心事阐发,凛如斧钺,遂为万古纲常
之鉴,那些好邪的鬼岂能不哭!又如子产铸刑书,只是禁人犯法,流到后来,好胥舞文,酷
吏锻罪,只这笔尖上边几个字断送了多多少少人?那些屈陷的鬼,岂能不哭!至于后世以诗
文取士,凭着暗中朱衣神,不论好歹,只看点头。他肯点点头的,便差池些,也会发高科,
做高昏不肯点头的,遮莫你怎样高才,没处叫撞天的屈。那些呕心抽肠的鬼,更不知哭到几
时,才是住手。可见这字的关系,非同小可。况且圣贤传经讲道,齐家治国平天下,多用着
他不消说;即是道家青牛骑出去,佛家白马驮将来,也只是靠这几个字,致得三教流传,同
于三光。那字是何等之物,岂可不贵重他!每见世间人,不以字纸为意,见有那残书废叶,
便将来包长包短,以致因而揩台抹桌,弃掷在地,扫置灰尘污秽中,如此作践,真是罪业深
重,假如偶然见了,便轻轻拾将起来,付之水火,有何重难的事,人不肯做?这不是人不肯
做,一来只为人不晓得关着祸福,二来不在心上的事,匆匆忽略过了。只要能存心的人,但
见字纸,便加爱惜,遇有遗弃,即行收拾,那个阴德可也不少哩!
宋时,王沂公之父爱惜字纸,见地上有遗弃的,就拾起焚烧,便是落在粪秽中的,他毕
竟设法取将起来,用水洗净,或投之长流水中,或候烘晒干了,用火焚过。如此行之多年,
不知收拾净了万万千千的字纸。一日,妻有娠将产,忽梦孔圣人来分付道:“汝家爱惜字
纸,阴功甚大。我已奏过上帝,遣弟子曾参来生汝家,使汝家富贵非常。”梦后果生一儿,
因感梦中之语,就取名为王曾。后来连中三元,官封沂国公。宋朝一代中三元的,止得三
人:是宋庠、冯京与这王曾,可不是最希罕的科名了!谁知内中这一个,不过是惜字纸积来
的福,岂非人人做得的事?如今世上人见了享受科名的,那个不称羡道是难得?及至爱惜字
纸这样容易事,却错过了不做,不知为何。且听小子说几句:
仓颉制字,爰有妙理。三教圣人,无不用此。
眼观秽弃,颡当有。三元科名,恰字而已。
一唾手事,何不拾取?
小子因为奉劝世人惜字纸,偶然记起一件事来。一个只因惜字纸拾得一张故纸,合成一
大段佛门中因缘,有好些的灵异在里头。有诗为证:
捡墨因缘法宝流,山门珍秘永传留。
从来神物多可护,堪笑愚人欲强谋!
却说唐朝侍郎白乐天,号香山居士,他是个佛门中再来人。专一精心内典,勤修上乘。
虽然顶冠束带,是个宰官身,却自念佛看经,做成居士相。当时因母病,发愿手写《金刚般
若经》百卷,以祈真佑,散施在各处寺宇中。后来五代、宋、元兵戈扰乱,数百年间,古今
名迹海内亡失已尽。何况白香山一家遗墨,不知多怎地消灭了。唯有吴中太湖内洞庭山一个
寺中,流传得一卷,直至国朝嘉靖年间依然完好,首尾不缺。凡吴中贤士大夫。骚人墨客曾
纷赏鉴过者,皆有题跋在上,不消说得:就是四方名公游客,也多曾有赞叹顶礼、请求拜
观。留题姓名日月的,不计其数。算是千年来希奇古迹,极为难得的物事。山僧相传至宝收
藏,不在话下。月说嘉靖四十三年,吴中大水,田禾淹尽,寸草不生。米价踊贵,各处禁粜闭籴,官府
严示平价,越发米不入境了。元来大凡年荒米贵,官府只合静听民情,不去生事。少不得有
一伙有本钱趋利的商人,贪那贵价,从外方贱处贩将米来;有一伙有家当囤米的财主,贪那
贵价,从家里廒中发出米去。米既渐渐辐辏,价自渐浙平减,这个道理也是极容易明白的。
最是那不识时务执拗的腐儒做了官府,专一遇荒就行禁粜。闭籴、平价等事。他认道是不使
外方籴了本地米去,不知一行禁止,就有棍徒诈害,遇见本地交易,便自声扬犯禁,拿到公
庭,立受枷责。那有身家的怕惹事端,家中有米,只索闭仓高坐,又且官有定价,不许贵
卖,无大利息,何苦出粜?那些贩米的客人,见官价不高,也无想头。就是小民私下愿增价
暗籴,俱怕败露受贵受罚。有本钱的人,不肯担这样干系,干这样没要紧的事。所以越弄得
市上无米,米价转高,愚民不知,上官不谙,只埋怨道:“如此禁闭,米只不多;如此仰
价,米只不贱。”没得解说,只囫囵说一句救荒无奇策罢了。谁知多是要行荒政,反致越荒
的。
闲话且不说。只因是年米贵,那寺中僧侣颇多,坐食烦难。平日檀越也为年荒米少,不
来布施。又兼民穷财尽,饿殍盈途,盗贼充斥,募化无路。那洞庭山位在太湖中间,非舟揖
不能往来。寺僧平时吃着十方,此际料没得有凌波出险。载米上门的了。真个是:香积厨中
无宿食,净明钵里少余粮。寺僧无讨奈何。内中有一僧,法名辨悟,开言对大众道:“寺中
僧徒不少,非得四五十石米不能度此荒年。如今料无此大施主,难道抄了手坐看饿死不成?
我想白侍郎《金刚经》真迹,是累朝相传至宝,何不将此件到城中寻个识古董人家,当他些
米粮且度一岁?到来年有收,再图取赎,未为迟也。”住持道:“相传此经值价不少,徒然
守着他,救不得饥饿,真是戤米囤饿杀了,把他去当米,诚是算计。但如此年时,那里撞得
个人肯出这样闲钱,当这样冷货?只怕空费着说话罢了。”辨悟道:“此时要遇个识宝太
师,委是不能勾。想起来只有山塘上王相国府当内严都管,他是本山人,乃是本房檀越,就
中与我独厚。该卷白侍郎的经,他虽未必识得,却也多曾听得。凭着我一半面皮,挨当他几
十挑米,敢是有的。”众僧齐声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只索就过湖去走走。”
住持走去房中,厢内捧出经来,外边是宋锦包袱包着,揭开里头看时,却是册页一般装
的,多年不经裱褙,糨气已无,周围镶纸,多泛浮了。住持道:“此是传名的古物,如此零
落了,知他有甚好处?今将去与人家藏放得好些,不要失脱了些便好。”众人道:“且未知
当得来当不来,不必先自耽忧。”辨悟道:“依着我说,当便或者当得来。只是救一时之
急,赎取时这项钱粮还不知出在那里?”众人道:“且到赎时再做计较,眼下只是米要紧,
不必多疑了。”当下雇了船只,辨悟叫个道人随了,带了经包,一面过湖到山塘上来。
行至相府门前,远远望去,只见严都管正在当中坐地,辨悟上前稽首,相见已毕,严都
管便问道:“师父何事下顾?”辨悟道:“有一件事特来与都管商量,务要都管玉成则
个。”都管道:“且说看何事。可以从命,无不应承。“辨悟道:“敝寺人众缺欠斋粮,目
今年荒米贵,无计可施。寺中祖传《金刚经》,是唐朝白侍郎真笔,相传价值千金,想都管
平日也晓得这话的。意欲将此卷当在府上铺中,得应付米百来石,度过荒年,救取合寺人人
生命,实是无量动德。”严都管道:“是甚希罕东西,金银宝贝做的,值此价钱?我虽曾听
见老爷与宾客们常说,真是千闻不如一见。师父且与我看看再商量。”辨悟在道人手里接过
包来,打开看时,多是零零落落的旧纸。严都管道:“我只说是怎么样金碧辉煌的,元来是
这等悔气色脸,到不如外边这包还花碌碌好看,如何说得值多少东西?”都管强不知以为知
的逐叶翻翻,直翻到后面去,看见本府有许多大乡宦名字及图书在上面,连主人也有题跋手
书印章,方喜动颜色道
“这等看起来,大略也值些东西,我家老爷才肯写名字在上面。除非为我家老爷这名字
多值了百来两银子,也不见得。我与师父相处中,又是救济好事,虽是百石不能勾,我与师
父五十石去罢。”辨悟道:“多当多赎,少当少赎。就是五十石也罢,省得担子重了,他日
回赎难措处。”当下严都管将经包袱得好了,捧了进去。终久是相府门中手段,做事不小,
当真出来写了一张当票,当米五十石,付与辨悟道:“人情当的,不要看容易了。”说罢。
便叫开仓斛发。辨悟同道人雇了脚夫,将来一斛一斛的盘明下船,谢别了都管,千欢万喜,
载回寺中不题。
且说这相国夫人,平时极是好善,尊重的是佛家弟子,敬奉的是佛家经卷。那年冬底,
都管当中送进一年簿藉到夫人处查算,一向因过岁新正,忙忙未及简勘。此时已值二月中
旬,偶然闲手揭开一叶看去,内一行写着“姜字五十九号,当洞庭山某寺《金刚经》一卷,
本米五十石”。夫人道:“奇怪!是何经卷当了许多米去?”猛然想道:“常见相公说道洞
庭山寺内有卷《金刚经》,是山门之宝,莫非即是此件?”随叫养娘们传出去,取进来看。
不逾时取到。夫人盥手净了,解开包揭起看时,是古老纸色,虽不甚晓得好处与来历出处,
也知是旧人经卷。便念声佛道:“此必是寺中祖传之经,只为年荒将来当米吃了。这些穷寺
里如何赎得去?留在此处亵渎,心中也不安稳。譬如我斋了这寺中僧人一年,把此经还了他
罢,省得佛天面上取利不好看。”分付当中都管说:“把此项五十石作做夫人斋僧之费,速
唤寺中僧人,还他原经供养去。”
都管领了夫人的命,正要寻便捎信与那辨悟,教他来领此经。恰值十九日呈观世音生
日,辨悟过湖来观音山上进香,事毕到当中来拜都管。都管见了道
“来得正好!我正要寻山上烧香的人捎信与你。”辨悟道:“都管有何分付?”都管
道:“我无别事,便为你旧年所当之经,我家夫人知道了,就发心布施这五十石本米与你寺
中,不要你取赎了,白还你原经,去替夫人供养着,故此要寻你来还你。”辨悟见说,喜之
不胜,合掌道:“阿弥陀佛!难得有此善心的施主,使此经重还本寺,真是佛缘广大,不但
你夫人千载流传,连老都管也种福不浅了。”都管道:“好说,好说!”随去禀知夫人,请
了此经出来,奉还辨悟。夫人又分付都管:“可留来僧一斋。”都管遵依,设斋请了辨悟。
辨悟笑嘻嘻捧着经包,千恩万谢而行。到得下船埠头,正直山上烧香多人,坐满船上,
却待开了。辨悟叫住也搭将上去,坐好了开船。船中人你说张家长,我说李家短。不一时,
行至湖中央。辨悟对众人道:“列位说来说去,总不如小僧今日所遇施主,真是个善心喜舍
量大福大的了。”众人道:“是那一家?”辨悟道:“是王相国夫人。”众人内中有的道:
“这是久闻好善的,今日却如何布施与师父?”辨悟指着经包道:“即此便是大布施。”众
人道:“想是你募缘簿上开写得多了。”辨悟道:“若是有心施舍,多些也不为奇。专为是
出于意外的,所以难得。”众人道:“怎生出于意外?”辨悟就把去年如何当米,今日如何
白还的事说了一遍,道:“一个荒年,合寺僧众多是这夫人救了的。况且寺中传世之宝正苦
没本利赎取,今得奉回,实出侥幸。”众人见说一本经当了五十石米,好生不信,有的道:
“出家人惯说天话,那有这事?”有的道:“他又不化我们东西,何故掉谎?敢是真的。”
又有的道:“既是值钱的佛经,我们也该看看,一缘一会,也是难得见的。”要与辨悟取出
来看。辨悟见一伙多是些乡村父老,便道:“此是唐朝白侍郎真笔,列位未必识认,亵亵渎
渎,看他则甚?”内中有一个教乡学假斯文的,姓黄号丹山,混名黄撮空,听得辨悟说话,
便接口道:“师父出言太欺人!甚么白侍郎黑侍郎,便道我们不认得?那个白侍郎,名字叫
得白乐天,《干家诗》上多有他的诗,怎欺负我不晓得?我们今日难得同船过湖,也是个缘
分,便大家请出来看看古迹。”众人听得,尽拍手道:“黄先生说得有理。”一齐就去辨悟
身边,讨取来看。辨悟四不拗六,抵当众人不住,只得解开包袱,摊在舱板上。揭开经来,
那经叶叶不粘连的了,正揭到头一板,怎当得湖中风大?忽然一阵旋风,搅到经边一掀,急
得辨悟忙将两手摁住,早把一叶吹到船头上。那时,辨悟只好接着,不能脱手去取,忙叫众
人快快收着。众人也大家忙了手脚,你挨我挤,吆吆喝喝,磕磕撞撞,那里捞得着?说时
迟,那时快,被风一卷,早卷起在空中。元来一年之中,惟有正二月的风是从地下起的,所
以小儿们放纸鸢风筝,只在此时。那时是二月天气,正好随风上去,那有下来的,风恰恰吹
来还你船中?况且太湖中间氵广氵广漾漾的所在,没弄手脚处,只好共睁着眼,望空仰看。
但见:
天际飞冲,似炊烟一道直上:云中荡漾,如游丝几个翻身。纸鸢到处好为邻,俊鹘飞来
疑是伴。底下叫的叫,跳的跳,只在湖中一叶舟;上边往一往,来一来,直通海外三千国。
不胜得补青天的大手抓将住,没外惜系白日的长绳缚转来。
辨悟手接着经卷,仰望着天际,无法施展,直看到望不见才住。眼见得这一纸在爪睦国
里去了,只叫得苦,众人也多呆了,互相埋怨。一个道:“才在我手边,差一些儿不拿得
住。”一个道:“在我身边飞过,只道你来拿,我住了手。”大家唧哝,一个老成的道:
“师父再看看,敢是吹了没字的素纸还好。”辨悟道:“那里是素纸!刚是揭开头一张,看
得明明白白的。”众人疑惑,辨悟放开双手看时,果然失了头一板。辨悟道:“千年古物,
谁知今日却弄得不完全了!”忙把来叠好,将包包了,紫涨了面皮,只是怨怅。求书网Http://wWw.qiushu.cc/众人也多懊
悔,不敢则声,黄撮空没做道理处,文诌诌强通句把不中款解劝的话,看见辨悟不喜欢,也
再没人敢讨看了。船到山边,众人各自上岸散讫。辨悟自到寺里来,说了相府白还经卷缘
故,合寺无不欢喜赞叹:却把湖中失去一叶的话,瞒住不说。寺僧多是不在行的,也没有人
翻来看看,交与住持收拾过罢了。
话分两头。却说河南卫辉府,有一个姓柳的官人,补了常州府太守,择日上任。家中亲
眷设酒送行,内中有一个人,乃是个傅学好古的山人,曾到苏、杭四处游玩访友过来,席间
对柳太守说道:“常州府与苏州府接壤,那苏州府所属太湖洞庭山某寺中,有一件希奇的物
事。乃是白香山手书《金刚经》。这个古迹价值千金,今老亲丈就在邻邦,若是有个便处,
不可不设法看一看。”那个人是柳太守平时极尊信的,他虽不好古董,却是个极贪的性子,
见说了值千金,便也动了火,牢牢记在心上。到任之后,也曾问起常州乡士大夫,多有晓得
的,只是苏、松隔属,无因得看。他也不是本心要看,只因千金之说上心,希图频对人讲,
或有奉承他的解意了,购求来送他未可知。谁知这些听说的人道是隔府的东西,他不过无心
问及,不以为意。以后在任年余,渐渐放手长了。有几个富翁为事打通关节,他传出密示,
要苏州这卷《金刚经》。讵知富翁要银子反易,要这经却难,虽曾打发人寻着寺僧求买,寺
僧道是家传之物,并无卖意。及至问价,说了千金。买的多不在行,伸伸舌,摇摇头,恐怕
做错了生意,折了重本,看不上眼,不是算了,宁可苦着百来两银子送进衙去,回说“《金
刚经》乃本寺镇库之物,不肯卖的,情愿纳价”罢了。太守见了白物,收了顽涎,也不问起
了。如此不止一次。
这《金刚经》到是那太守发科分起发人的丹头了,因此明知这经好些难取,一发上心。
有一日,江阴县中解到一起劫盗,内中有一行脚头陀僧,太守暗喜道:“取《金刚经》之
计,只在此僧身上了。”一面把盗犯下在死囚牢里,一面叫个禁子到衙来,悄悄分咐他道:
“你到监中,可与我密密叮嘱这行脚僧,我当堂再审时,叫他口里板着苏州洞庭山某寺,是
他窝赃之所,我便不加刑罚了,你却不可泄漏讨死吃!”禁子道:“太爷分咐,小的性命恁
地不值钱?多在小的身上罢了。”禁子自去依言行事。果然次日升堂,研问这起盗犯,用了
刑具,这些强盗各自招出赃仗窝家,独有这个行脚僧不上刑具,就一口招道赃在洞庭山某寺
窝着,寺中住持叫甚名字。元来行脚僧人做歹事的,一应荒庙野寺投斋投宿,无处不到,打
听做眼,这寺中住持姓名,恰好他晓得的,正投太守心上机会。太守大喜,取了供状,叠成
文卷,一面行文到苏州府埔盗厅来,要提这寺中住持。差人赍文坐守,捕厅佥了牌,另差了
两个应捕,驾了快船,一直望太湖中洞庭山来。真个:
人似饥鹰,船同蜚虎。鹰在空中息攫仓,虎逢到处立吞生。静悄村墟,地神号鬼哭:安
闲舍字,登时犬走鸡飞。即此便是活无常,阴间不数真罗刹。
应捕到了寺门前,雄纠纠的走将入来,问道:“那一个是住持?”住持上前稽首道:
“小僧就是。”应捕取出麻绳来便套,住持慌了手脚道:“有何事犯,便宜得如此?”应捕
道:“盗情事发,还问甚么事犯!”众僧见住持被缚,大家走将拢来,说道:“上下不必粗
鲁!本寺是山搪王相府门徒,等闲也不受人欺侮!况且寺中并无歹人,又不曾招接甚么游客
住宿,有何盗情干涉?”应捕见说是相府门徒,又略略软了些,说道:“官差吏差,来人不
差。我们捕厅因常州府盗情事,扳出与你寺干连,行关守提。有干无干,当官折辨,不关我
等心上,只要打发我等起身!”一个应捕,假做好人道:“且宽了缚,等他去周置,这里不
怕他走了去,”住持脱了身,讨牌票看了,不知头由。一面商量收拾盘缠,去常州分辨,一
面将差使钱送与应捕,应捕嫌多嫌少,诈得满足了才住手。应捕带了住持下船,辨悟叫个道
人跟着,一同随了住持,缓急救应。到了捕厅,点了名,办了文书,解将过去。免不得书房
与来差多有了使费。住持与辨悟、道人,共是三人,雇了一个船,一路盘缠了来差,到常州
来。
说话的,你差了。隔府关提,尽好使用支吾,如何去得这样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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