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说道,“我被高僧的梵语吸引,做了这跳墙之举,望高僧见谅。”
“相见便是有缘,施主内请。”男子侧身让路,双手合十。
此刻我已调整好呼吸,慢慢直起身来,随着他向院内走去,虽是小院却布置简洁清幽,看来拉藏汗是用了心思的,“刚刚高僧诵念的是什么?”
男子没有答话只笑笑将我引进内里,款款落座斟茶与我,“施主且尝尝。”
我浅饮一口,咦了一声,“这不是……”
“太平猴魁。”男子淡淡然笑着说道,“没想到?”
“平日里总是油酥茶,早就烦腻的不得了。”细细品来果然是上品,“活佛也爱喝这茶?”
“何来喜不喜欢,不过是得了什么便喝什么罢了!”男子笑着看向胤禟,“你怎知我是活佛?”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能担得起这个名字的放眼西藏,惟眼前人。”我垂首饮茶并不看他,轻轻吹去一点茶末。
“呵~”仓央嘉措轻笑出声,全然没有囚徒的惶惶然,“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字。”
余光掠过,他唇边那水一样的浅笑,光影中兰一般的身影,让我忽的感悟何谓倾城,心念流转间禁不住脱口而出,“飘摇尘世,微笑修禅,如是活佛。”
“九阿哥谬赞。”仓央嘉措微微颌首,捻动手中佛珠,“若能选择,我宁愿只是寂静山坳一童叟。”
“你也认得我?”虽有诧异却又觉得毕竟是政教首领,知道也不为怪,“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个身份。”
“是因为女儿心吗?”仓央嘉措轻声说道。
时光在这一刻凝住,我的心突突而动,怔怔看着眼前人,忽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小院内,藏香浮动,隔着一案之距有我有他,风过帘动带起案上的佛经,书页翻转沙沙之声不绝于耳……
“你……”生涩话语还未曾出口,院门一响有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九阿哥,汗王回府请您前厅饮宴。”管事恭敬地立在帘外。
仓央嘉措自门响之时,便闭眸屏息,禅定静思,转瞬间便将红尘俗世隔却心神之外。
我见他如此也知道有些事时机未到,强问多少便没了意思,索性利落起身,拱手说道,“既然相逢便是有缘,那在下就先告辞,来日方长。”
说罢,挑了帘子随管事离开。
随着桑结嘉措的死,西藏的政教之乱得以平息,拉藏汗的地位得到巩固,八月中上谕命拉藏汗将仓央嘉措交清军解送北京予以废黜。
收到圣旨后我很诧异,拉藏汗将仓央嘉措关在自己的府邸,对外也一直宣称六世□失踪,很显然他不想让人知道仓央嘉措的行踪。那日我翻墙而入,他既没问也没有将人移走,我们就这样心照不宣的将事情瞒了下来,可皇阿玛又为何非要将人解去京城?
临行前,我通知暗卫想要见唐记在当地的主事,哪成想来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云秀,看着她俏生生的站在眼前,我哑然失笑,“这里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劳动你的大驾?是主事不中用,还是藏族老爷们的钱不好赚?”
“爷,您以为谁都像您似地喜欢这气都喘不过来的地方?殊不知彼之世外仙境,吾之阿鼻地狱。”云秀自袖拢中取出一封信来,“若不是清尘托付,我才不愿亲自跑这一趟。”
清尘的信……难不成……心里一阵激动,赶忙接过信小心翼翼的撕开,细细看去笑容渐渐浮现,“好蕙兰、好清尘,我果然没有托付错人。”
康熙四十四年乙酉七月二十五日寅时,胤禟第一子出生。
看着胤禟欣喜地面容,云秀也跟着笑出了声,“福晋没有受太多的苦,这孩子很心疼自己的额娘,也很壮实,爷大可放心。”
“有你们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辛苦你了,千里迢迢的一路赶来,身子没有不舒服吧。”我将信妥帖收好,转头看向云秀,“十三弟和十四弟这都多久了还没完全适应呢。”
“爷的两位弟弟才来了多久,这些年我都来了多少次,有两天就适应了。”云秀边说笑边走到近前自袖拢中拿出个珐琅盒子来,“这是临来前,雅惠格格托我带来的,也不知什么好东西还用蜜蜡都封起来,只说是爷用得着的。”
我伸手接过也不多做解释,貌似不在意的放到了案子上,“说吧,来这儿不光是送信这么简单吧。”
“什么都瞒不过爷,来这儿确是有事,咱们的暗桩得了信儿,”云秀神色疑惑的说道,“拉藏汗好像不想让六世□离开西藏。”
“不想让他离开西藏?”我蹙了眉问道,“难不成他想……”
“劫杀。”
想着院中的那抹身影,脑海中闪回着“女儿心”三字,如此纤尘不染的一个人,劫杀一词用在他身上真是亵渎了缥缈风华,略作沉吟我轻声问道,“拉萨的暗桩都部署好了吗?”
“早几年我就断断续续的来过,生意也顺利开展,如今这里已经全部按照爷的吩咐部署妥当。”云秀正色说道。
“汗府里可有咱们的人?”
“有,不过都是些下等的杂役,平日里也没有特意吩咐过什么事情。”云秀不明所以,“爷这是……”
“六世□如今就在汗府,让他们密切注意府内人员调度,若有异动及时回禀。”我沉声吩咐道,“吩咐暗桩准备人手,解送回京的途中我随身的暗卫只怕不够用,绝对不能让人在我手里出事。”
“云秀明白。”
离开的那日天高云淡,一如往昔,我没有将仓央嘉措押进囚车,反而安置在了我的马车内,忽略掉拉藏汗不善的面色,与一干官员告别,便闪身躲进了马车。
“你很爱偷懒。”一进去便听见仓央嘉措如是说。
我笑笑找了处舒服位置卧好,懒散的说道,“有弟弟就是好,这种场面年青人热血沸腾最适合,我这个半老不老的最好就是窝在这里。”
“我想……我说错了。”仓央嘉措手捻佛珠缓缓说道,“你不是女儿心。”
“什么?”我半坐起身看向他,心中有一丝不安闪过。
仓央嘉措见胤禟看他,也不急着说话,微闭双眼轻声说道,“应该是女人心。”
“你……”闻言不免气结,这是僧人说的话吗?这是活佛说的话吗?不过也对,原本的我已为人母,说是女人心更贴切些。
见他又要老僧入定,我凑到近前有心逗他,“拉藏汗说你不守清规,既然是假□,我很好奇你为何不怕进京?或许会杀头的。”
“万法皆生,皆系缘份,生死也不过一场轮回罢了。因缘而生,因缘而在,因缘而灭,若前行是一条死路也不过是我的缘。”仓央嘉措不紧不慢的说着,“就如今日我这个假□和你这个假贝子共乘一车也是缘分。”
“什么真的假的,不过是他人说的罢了。”忽的想起那年雪夜下比肩而立的情景,那人当时说的也是缘分二字,缘分啊……
“你如今想的便是自己放不下的,世人多半因执念而不得解脱,你亦如此。”仓央嘉措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人。
撤回身子,收敛起窥破心思的尴尬,我迎着他的目光说道,“说到执念你还不是如此?”
“拉藏汗不过是想得到我的认可,□喇嘛的法旨比清廷的圣旨更能深入人心。”仓央嘉措淡然一笑,“我确实有执念,桑结嘉措虽然藏匿过我,可毕竟是我的恩师,我对他没有怨念,也不会为了世人眼中的委屈辱没了佛家清誉。”
“果然是执念害人,你不愿,人家就请旨废了你,再找个转世灵童也不是件难事!”我放平自己看着车顶,须臾这才说道,“人心最无端啊。”
“你有一颗苦心。”
我慵懒回道,“谁的心不苦?你吗?情僧?!你的诗词我很喜欢。”
“一切自知,一切心知,月有盈缺,潮有涨落,浮浮沉沉方为太平。”仓央嘉措一声喟叹,言毕便又执起佛珠轻声吟诵。
车子偶尔颠簸着,前行的大军时不时传来嘈杂之声,而我听着耳边的梵语,渐渐陷入了睡梦……
走了不几日,队伍到了青海湖,原本并没有停留的打算,我却在看到仓央嘉措的眼神后不顾众人反对,命令驻扎休整。
此时正是夏秋交际,放眼湖边便是辽阔草原,各种野花五彩缤纷,芬芳沁人肺腑,湖面上碧波万倾,海鸥追逐着云朵在空中徜徉,日出日落的景色更是充满着诗情画意。
夜晚,对着浩淼星空,我与仓央嘉措坐在湖边,守着团篝火彼此沉默,一个闭眸打坐、一个举酒独酌。
“多谢。”静谧的光阴里这一声谢有如梵音,缓缓流淌在夜色中。
“我喜欢,这里确实值得停留。”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向篝火靠了靠,“错过了,下一次还不知能不能看到。”
“你怕冷?”仓央嘉措伸手取过酒壶闻了闻,“好淡。”
“我很怕冷,最近这段时间更甚,是不是我的血冷人便冷了?”将手拢住取暖,“仓央嘉措,这是清欢敢不敢尝尝?”
“有何不可?”说罢浅尝一口,“好酒。”
“果然是个情僧,如此魅惑之物也知好坏,看来拉藏汗也没屈你。”我笑出声将酒壶抢了过来,“这一次可没带多少,断不能给你。”
仓央嘉措笑着摇头,默念一语站起身来,走近湖畔任潮气湿了僧鞋,用藏语轻声诉说着什么。
我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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