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淡摇头:“此一时,彼一时,陛下毕竟已经在位两年了。”
杨廷和沉默下去,如今,皇帝权威日重,如果再开大礼议,只怕却是另外一种结局。
他半天才道:“不偏不依之为中,为臣如此,为君更应如此。今上行事操切,却与武宗大不同。杨廷和已经老了,是到了归隐田园的时候。”
杨慎大急:“父亲您龙马精神,如今正是国家用人之机,怎可轻言退隐?”
杨廷和:“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啊”
他有将目光落到孙淡身上:“人总有老的一天,该下去的时候就得下去,如此也有个体面的收场。可你身在旋涡中,想走却不那么容易。未来这个朝局,还得靠你们年轻的一代人啊。”
借着烛光,孙淡看到杨廷和脸上满是疲惫的皱纹。他心中突然有些同情起这个老人来,其实,老杨早就累了。可他独立支撑着这个庞大的文官集团,就算想洒脱脱身,这个政局也不会放过他。毕竟,这个由读书人和官僚组成的既得利益集团太庞大了。这种力量若控制不好,必将是一场大乱。需要一个有心智,有能力,有担待的人在前面支撑。
而限制不受控制的皇权,乃是这个领头人不可推卸的责任。
“杨相,孙淡一定会说服张骢的……国家不能乱,朝廷不能乱。”话说到这一步,孙淡算所以同杨廷和完成了交易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杨廷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杨慎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那么你究竟为什么来这里吧?”杨廷和淡淡问:“是不是为东宫一事?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可议之处,大皇子朱载菟乃是嫡出,又是皇长子,按理应被册封为太子。”
有了杨首辅这个表态,孙淡心中的那一块石头算是落地了。他慢慢从怀里掏出那份由陈洪送过来的遗诏放在案上:“刚才,宫里送出来一份陛下的圣旨,事关重大,下官不敢轻易开启。”
一看到这份圣,杨慎叫了一声:“啊”脸上的醉意瞬间消失无踪,代之以一片煞白。
而杨廷和则伸出颤的手摸了摸诏书的封面,眼眶里的泪水却掉了出来,喃喃道:“陛下,陛下……”
明朝的圣旨从格式到外包装都有一定的规矩,眼前这份圣旨外面是包着黄绫的盒子。上面还用花椒白版纸贴了个封皮,上面写着:皇长子载菟立为皇太子。
用花椒白版纸做封面的圣旨只能是遗诏,而封皮上写着立皇长子给太子,那就是要传位给他了。先立朱载菟为皇太子,然后再传位,程序上才合法。
杨家父子立即就明白过来:皇帝已经大行了。
“陛下啊,陛下啊”杨慎一声长号,放声大哭起来。
“住口,都什么时候,哭什么?你可是翰林学士,请记住你肩头担负的责任,此刻却不是悲伤的时候。”杨廷和猛地站起来,对着儿子就是一声大喝。
“的确如此。”孙淡也点点头:“杨阁老,还请你速速进西苑主持大局,以防有心人从中作乱。”
“对,本当如此。”杨慎立即醒悟过来,大声道:“父亲大人进西苑。”
杨廷和:“别乱,杨慎,你马上拿内阁的命令到郭勋那里跑一趟,命他立即带兵封闭九门,全城戒严。”一边说话,他一边提着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然后递给儿子:“快去。”
“是,下官这就去。”杨慎接过手令跑出屋去,大声喊:“来人,更衣”
“来人。”杨廷和继续喊。
几个下人跑了进来:“老爷。”
“你,你,你你你。分别去请毛尚书、乔尚书、翟相、杨相、蒋相到西苑大门口汇合。”
“是。”几个下人飞快地跑了出去。
“天要塌下来了”杨廷和喃喃地说,他手扶着门框,身体不住摇晃。
孙淡看着老人消瘦的背影,向前一步,说:“阁老,朝廷有这么多正直君子,有你在,天塌不下来。”
杨廷和:“三年之内,一连两代君王驾崩,这是怎么了?”
孙淡一手夹着遗诏扶着杨廷和:“阁老,我们走吧,再不去,这天下就要乱了。”
“答应我。”杨廷和一把抓住孙淡的手,只说了这三个字。
孙淡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
二人上了轿子,摆开了首辅仪仗,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只不多久就赶到了西苑。
杨府的人动作也快,早就将信带到那几个朝廷大员的手中,等杨廷和与孙淡赶到西苑的时候,大明帝国的核心阶层的几个领导人已经赶到了。
杨一清等人见了杨廷和,就问:“首辅,这么晚招集我们,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杨廷和也不所说,只扬了扬手中的盒子。
众人都是面色大变,齐声叫道:“去玉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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