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写了一个“臣陈名夏,叩问皇太子殿下金安并上禀报盐课情啊……”的折底抬头之后,就是茫然停顿,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如何续笔下去了!
他的家族,他的根,可是深植在江南一带,现在的厘金之策,是不加工商的工商税,万历皇爷因着此事被骂到臭头,再来一个盐课,直清源头,又要得罪多少人?
太子将来是何等样的帝王还难说的很,是不是值得为他自坏声名,将来在士林之中,不能立足?
光是坏一个名头倒无所谓,可溧阳一带,投充户很多,每年隐匿不交的赋税也颇不少,诸多来信之中,也是隐隐威胁,父兄更是直言不讳,如果他继续行悖逆之事得罪大众,恐怕陈家将会有祸!一个由头上来,就是官司上身,就算太子能庇护,陈家是不是能顶住乱蜂蛰头,能不能保住家产,也就真的难说的很了!
就算不到如此地步,闹开了也是大家没脸,陈名夏能这么舒舒服服的当官,家中支持就很不少,倒卖粮食,放利钱,这样的事也曾经做过,如果赶绝了别人,自己家又怎么说?难道真的靠这一百多两本折色的官俸过日子?
“难啊……”中堂正室之中,最近一直春风得意的陈名夏,此时此刻,也是只能绕室徘徊,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不行我得去见殿了……”
数日没有接到家中来信,郑元勋心中也是越来越不安。
清江这里到扬州极近,快马加鞭,一天就可来回,这几天下来,他几乎每天都派人送信回去,先前信使回来,还见到老家的管家执事,这一两天,干脆就没有人理事,问起大哥去向,扬州府里的人就都是支支吾吾没个准话,事到如今,郑元勋已经知道,扬州那边,一定有什么要紧大事会发生!
而究竟是怎么样,现在却是怎么样也说不清楚!
为家族计,他应该装什么也不知道。
而为国家计,这个时候,是再也不能自已摧残自己人的元气了。
淮上这里,固然毛病多多,可现在这个时候,军歌嘹亮,新军将士们已经下了晚操回来,一身臭汗,满身的疲惫,不过只要出去一看,哪个将士眼中不是明亮光彩,充满着对未来的希望?
这些原本看起来过于质朴,甚至是有点愚昧的淮上子弟,经过这么一点时间的训练,无论是体能还是精神,都是经过了十分严格甚至是酷烈的洗礼,时至今日,已经有一点与往常不同的东西渐渐显现出来了。
是越来越象样子的队列军姿,也是目不斜视的军人才有的锐利眼神,还有身上凸起的肌肉,整齐贴身的漂亮军服,还有候方域和整个大元帅府行营书生们在教授时所学到的东西?
国家,民族,华夏三千年以下的璀璨文明?
哪怕就是自已讲的多了,讲起华夷之辩,中华之至美至大,又岂能无动于衷?
无论如何太子才是一个可以寄托未来,解决当下死局的人物。
这一点,已经在这几十天的相处之下,深植于郑元勋的心中。
“巍宗……”
在灯火下一同办公的龚鼎孳抬起头来,很吃力的道:“这样,你将来很难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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