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玲珑想着,怕是只有等她安然生产后,他才可以不药而愈。
正月十三是池玲珑的预产期,此时秦王府中已经完全戒严。
除非是必要出府之人,其余的类似日常交际,呃,秦王府完全闭门谢客,连礼都不收。
接生婆和奶娘都早已严正以待,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早先宫里太后指来的人,却都是孙无极和孙琉璃暗中找来的,绝对的身世清白,人品淳厚,身无异味……
想当初池玲珑听了孙琉璃和孙无极挑选奶娘的步骤了,还口快的直接说了一句,“怕是给皇帝找妃子也不过如此”,结果自然因此自己口无遮拦,被孙琉璃好一顿训斥。
不说秦王府中众人,是如何提心吊胆的等候着池玲珑生产,却说时间到了正月十三,又到了正月十四,都过了预产期了,池玲珑的肚子还没有一点动静,到此时,哪怕最稳的住的孙无极,也不免对着池玲珑的肚子皱眉起来。
孙琉璃则是哭笑不得的,在小勺子又在池玲珑的肚子中翻跟头时,气恼的不行的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小脚丫,还笑骂了一句,“你个小调皮,等你出来了,看姨妈怎么收拾你。”
池玲珑真正开始发动之时,恰好在正月十四晚上两更时分。
彼时池玲珑肚子抽疼的从睡梦中醒来,并没有把那有规律的阵痛放在心上。
在前两天她也时常肚子疼,每次都以为是自己要生了,可每每都让众人失望一场。
这次,池玲珑是根本就没把这阵痛放在心上,只以为一会儿肯定就又不疼了。
谁知,就在秦承嗣侍候她起夜,又揽着她,安抚着她“睡吧”时,池玲珑咬着牙,因疼痛而闷哼一声,随即,她便觉得下体一热,有一股液体从身子里跑出来。
“秦承嗣,秦承嗣……”池玲珑惊慌的大叫。
秦承嗣的身子就紧挨的她,为了让她睡的舒服点,他通常都让池玲珑把腿搭在他大腿上,此时,也是感受到那股热流。
只在这瞬间,秦承嗣手脚都有些发颤了,然他的声音到底还是平静的,平静的简直不正常。
秦承嗣大喝了一声“来人”,外边早听着动静的七月几人,听见内室中主子说了一句,“快去叫稳婆,王妃要生了”,几人微微怔愕,继而却都面色大变,脚不沾地的就开始往外跑。
秦承嗣抱着池玲珑才到了产房中,姜妈妈也已经跑了过来,稳婆更是衣衫不整的俱都出现在房间内。
池玲珑疼的险些要把嘴唇咬破了,那稳婆见她如此模样,再看了看面色冷冽如刀的秦王,到底还是挣扎的拿了干净的毛巾递过去,“王爷,为防王妃咬了舌头,您还是让王妃咬着这毛巾吧。”
秦承嗣根本就没有听见外人说话,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池玲珑,看她疼的眼泪汪汪,拉着他胳膊的小手,指甲直接扣到了他肉里,可他丝毫不觉得疼,只能一遍遍吻着她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一遍遍说着,“阿愚,阿愚别怕,我在这儿。”
孙无极和孙琉璃也在片刻功夫就赶了过来,孙琉璃头发整个披散着,连挽发都没来得及,就一溜烟跑进产房就问,“怎么了,怎么了?阿愚现在可还好?”
稳婆见着了主心骨,,才说道:“王妃才开了两指,还要好一一会儿。”
又道:“王爷毕竟是男子,姑娘您过去说一声,让王爷出去等吧,这产房毕竟是不洁之地。”
最重要的是,秦王这个煞星,她们闻名已久,若是秦王一直呆在这产房中,她们心慌意乱之下,可不能保证中间不出什么差错。
孙琉璃自然也想到了稳婆在忌讳什么,可她看了秦承嗣一眼,到底没和他说话,却是三两步跑到池玲珑另一侧,握住她的手就安抚她,“阿愚你别怕,大哥什么都准备好了,不会让你出事了。阿愚你深呼吸,深呼吸就不痛了。”
又道:“阿愚你饿不饿,表姐让人给你煮了鸡汤面,你起来吃点好不好?一会儿要生产,你吃点东西有了劲儿,就能把小世子安稳生下来,阿愚,吃点东西好不好?”
池玲珑疼的咬牙,然想到肚中的孩子,再看着秦承嗣隐隐发红的眼睛,也笑的尽可能平静的说了声,“好”。
孙琉璃喜上眉梢,倒是没想到,池玲珑竟是把她端来的,那碗由人参和乌鸡汤煲的汤做汤底的鸡汤面,竟全都吃光了,她面色现在红润不少,孙琉璃一颗心也安了大半。
然而,不过才吃完东西,池玲珑就又因为疼痛,小脸都整个扭曲了。
她一边掉泪一边推着秦承嗣出去,不想让他看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
然秦承嗣却像是脚下沾了胶水一样,完全离不开地,看着六月几人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他面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
连池玲珑都不能把秦承嗣劝出去,更遑论是他人?
如此,秦承嗣就呆在了产房中,几个稳婆先时还被吓得手脚放不开,可当池玲珑的叫喊声更厉害时,谁也顾忌不上秦承嗣了。
孙无极到底不好进产房,只在外边等着,看着六月几人出出进进,一盆盆血水端出来,也是头晕的险些脚都站不稳。
他就这样忍耐着,可等到天际的启明星都亮了,内室中池玲珑的惨叫也更加声嘶力竭,嗓子都叫哑了,孙无极也站不住了,他一把拉住要回产房的七月,按着太阳穴问她,“怎么样了,你们王妃现在如何了?”
“开了八指了,产婆说,还要稍等等,不过也快了。”
孙无极从袖笼中取出一个白玉瓶交给七月,“这里边有一颗丹药,可止疼生元,你让你们王妃服下,对她有帮助。”
七月欢喜的应了,回去产房后,就将那东西喂了池玲珑。
现在的产房一片血腥之气,孙琉璃也早就没了之前的稳重之态,看着唇色惨白的池玲珑,她的心也开始慌了。
池玲珑躺在床上,身上脸上全是汗,头发更是湿成一缕一缕,随着她的挣扎,黏在脸上,秦承嗣看着她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听着她不住的大喘气,心都要被撕裂了。
然他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
“阿愚,阿愚,……”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此时此刻,只能一声又一声的唤着她“阿愚”。
他知道女子生产,无异于一脚迈进了鬼门关,可他从不曾想,女子产子竟是如此凶险艰难的事情。
他的阿愚,他原本想要与她多子多孙,可现在……只要这一个就好了,只要这一个孩儿就好了;若是时间可以倒流,他真想,连她肚中这一个,都从来没有过。
池玲珑已经要叫不出声来了,可她听着秦承嗣唤她的名字,嘴唇也一下下吻着她汗湿的额头和面颊,却不由强扯出一个笑来,颤巍巍问他,“我,现在是不是,是不是很,很丑?”
秦承嗣摇头,那厢几个稳婆听见这两人的说话声,却不由提高声音道:“王妃且先别说话,您再忍忍,听嬷嬷吩咐,深呼吸,吸气,呼吸……对,好,已经开了九指了,王妃您做的很好,马上就能生产了。”
产道开了十指时,池玲珑听到嬷嬷惊喜的说着“看见头了”,她心中一喜,然而,浑身却涌上来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和疼痛感。
正想要休息一下,却听那嬷嬷大叫着说,“王妃,您用力,出来了,马上就出来了……”
池玲珑咬着秦承嗣的手臂,条件反射的用力,就在这一瞬间,她明确的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下滑出来了。
那是,孩子,她和秦承嗣的孩子……
池玲珑最后只听到“啪”一声巴掌声,以及“哇”一声响亮的孩儿啼哭声,那声音那么清脆,那么甜,她从来没听过那般好听的声音。
池玲珑因力气用尽,瞬间就昏睡过去。
产房外的孙无极,看着外边瞬间大亮的天色,东边天际处,那耀眼的朝阳从地平线一跃而出,听着产房中,小家伙中气十足的大哭声,他扯动坚硬的嘴角,想要笑一笑,然那双深邃无垠的眸子中,却在瞬间布满水雾。
稳婆大声贺喜的声音传来,“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生了个小世子呢。”
元劭出生了啊……
孙无极心念着秦元劭的生辰八字,袖中六枚铜板甩手而出。
颛孙世家,族人众多,各有所学,各有专精,然而,真正让颛孙世家绵延至今的,却是家族里最高深的星算学和上古占卜之术。
那恰好是他的专长……
产房中,嬷嬷快速将孩子清洗干净,包上了最柔软喜庆不过的红色小襁褓,笑着将小家伙递到了孙琉璃手中。
孙琉璃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软软的小东西,眼泪啪嗒啪嗒流下来,却还是语无伦次的说着,“赏,统统有赏,一人赏一百两银子。”
产婆们惊喜过望的道谢,孙琉璃抱着孩子舍不得撒手。
而秦承嗣,此时却双手埋在池玲珑温热的手心中,一滴泪抑制不住流下来。
“谢谢你,阿愚,谢谢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