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明白,即便身为帝王也有无法随心所欲的时候,当一个人为千夫所指,没有人能保全他一世平安,遑论还有那万世帝王业、百代身后名做辖制。
可在离开之前,他还要为沈徽再做一件事,倘若一切顺遂,便是成全了沈徽,也是成全了自己后半生的海阔天空。
当天入夜,有鸽哨声徘徊于乾清门外,一只毛色浅灰的红眼睛鸽子落在月台上,腿环上系有一只绑带。这是告诉他一切准备妥当的信号,翌日一大早,容与便借口出宫办差,转去了自家宅子。
提督太监府如今只剩下方玉一个主人,她似乎也早就安之若素,多年来面容无甚变化,一眼看上去心静如水。见容与突然回来,也没什么讶然之色,只问,“阿升走了,樊姑娘也去了,如今家里头清净,时常来坐坐也好。”
是清净还是寂寞?容与一笑,“我今儿来就是问问你,想不想和他们一道,搬去苏州住一阵子。你本来就是南边人,出来这么多年,也该回去看看。你若是同意,我就着人去打点路上所需。至于落脚的地方倒是现成的,我早前托人在苏州山塘街置过一处宅子,也算是闹中取静。”
方玉歪着头看他,半晌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是怎么了,把人都远远儿打发了,厂公大人可是要给自己寻退路不成?”
她心细如发,委实不是个好骗的姑娘,容与摇头笑笑,“只是个建议,或许我过些日子真会去南边一趟,倘若觉着好,想个办法不回来也使得。”
“你舍得?”方玉眉目依依,盯着他问,“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我人虽不出门,外头的事儿却也听见不少。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又住在这里,自有人递话儿上门来。你如今麻烦事不断,想着要退,原也合情合理,前儿又没来由地打发了阿升,我就觉出不对。只哄那小子实心眼儿,什么都听你的罢了。”
顿了顿,她掖着帕子,发出一声叹息,“这会子走了,丢下的是你辛苦经营这么多年的局面,当真能潇洒地撂开手?不过有句话,我也憋在心里好久了――你这些年,如履薄冰的,可有觉着辛苦恣睢,徒劳无功?”
不意她这样直白的问出口,容与微微一怔,旋即认真想了想,“倒也不至于徒劳,总有成就和值得欣慰的时候。做人不能只盯着艰难处,那就真的什么事都成不了。我又是个疲沓的人,记不大住那些不痛快,心里只存着待我好,与我真诚相交的人,和那些美好的过往。”
他挑眉,神色愈发轻快,“不说这些了,你好好想想我的建议,回头想清楚了,打发人来知会我一声就是。”
说着已起身往外走,方玉只觉得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说,可太久不相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跟在他身后出了大门,仍是没能开口挽留这个人。不过在他即将登车的一瞬,她余光瞥见,他朝四下里看了看。
方玉刚要回身,忽听近处一个声音低低地问,“阁下可是林厂公?”
容与略一迟疑,道了声是。方玉眉间倏地一跳,急忙转过头,只见容与对面站着一个身穿青衣的人,她登时觉得不妙,却只看一道白光闪过,那黑衣人迅速拔出腰间短剑,只一眨眼的速度,那剑已刺入了容与的胸膛。
方玉大惊失声,定睛望去,只见那柄短剑,力透胸背,深深扎进了林容与的身体。
她捂住嘴,踉跄着奔过去两步,电光火石间,那青衣人已和府门前侍卫缠斗在一起,顾不上想别的,她一把搂住那摇摇欲坠的人。鲜血汩汩流出,月白公服瞬间便被浸透,四爪的金蟒浸了血色,愈发显出狰狞可怖。
容与兀自强撑着一口气,喘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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