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爷自认自己待人还算温和守礼,但看着这么个玩意儿——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的齐志高,他实在提不出什么好兴致来应付他。
在他眼里,这么一个胆敢做出欺君犯上之事的人,是死定了。不仅要死,还必须要在皇上得知真相准备事后清算前死。谁让齐志高是入赘的呢?死得干干净净,与他有牵连的人越少越好,让那位迁怒起来想搞个莫名其妙的连坐都没办法。
杜老爷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他白手起家,今时今日在附近的几个城镇里也算个不大不小的人物。越是聪明人,越讨厌被人算计被人坑。他忙活了大半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在他即将颐养天年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出,他实在是恨不得将齐志高大卸八块。抽其筋、食其肉、饮其血,都难解他心头之怒。
杜老爷究竟将齐志高怎么折腾了一番,正在补眠的乔安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她第二天起床,再见到齐志高时,他脸上那副刻意做出的目下无尘清高样消失得一干二净。
真是顺眼多了。
齐志高心底恐惧不已,只恨自己当日为何会鬼迷心窍地扯谎。他已经完全慌了神,大脑还陷在昨夜的一番惊惧中,做事都失了条理。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就是这人已经思维紊乱了。
他带着几分讨好地看着杜家小姐,温声道:“娘子昨夜休息得可好?”
在他还未彻底落魄时,也曾与狐朋狗友混迹市井中,往来于花街柳巷,知道不少花花手段,只是不曾有机会得以施展。他知晓这类生不知柴米油盐贵几何,至死都少与外男接触的千金小姐,最是心软不过,所以他就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到了眼前的女子身上。女子不都爱夫君体贴吗?他这般作态,对方总不会置之不理吧。
乔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娘子是在称呼自己,茫然了一瞬后,她才意识到这点。
齐志高见她对自己的话没有反应,立时,心中就咯噔一下。是了,他想起来了,揭破自己谎言的就是她。他居然还妄想让她为自己说情。
他看向乔安的眼神越来越恐惧,最后像是疯魔了一般,步履不稳的转身就走。他身后几步远处就是一堵墙,他直直地撞上墙,捂着额头倒退了几步,才若有所觉得转了个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乔安目送他走远。
这人不会被吓傻了吧?她有几分不确定地想道。
……
就餐时,杜家三口外加齐志高共聚一桌。
当杜老爷为了不让他人发现异常而做面子工程时,一声慈蔼的“贤婿”刚脱口而出,齐志高脸上仅有的那点血色立马退得一干二净,离他非常近的乔安,还发现他放于膝盖上的双手带着隐隐的颤抖。
杜老爷痛惜地说:“贤婿早年受苦了!也不知遭了多少罪,身体底子还是稍差点了啊。”
接着,他转过头对着杜夫人道:“此番就拜托夫人了,等会儿为贤婿请个大夫。话说前阵子过来的李大夫就不错,就是不知道他探亲回来了没。”
云鬓珠钗的杜夫人点头,她面带倦容,掩在袖子里的手指捻着一条蜜蜡珠串,没人看到她的指甲在捻珠时几乎掐进珠子里。
齐志高双唇嚅动,神情有几分激动。阅人无数的乔安哪会弄不清,他其实是在惊恐。
“莫激动莫激动!昨日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些小事都是自家人应该做的。苦日子都过去了,咱不提了。”杜老爷面上带笑,眼神带着几分怜爱,心底却大大的呸了一声,自家人?谁和这么个玩意儿是自家人!
齐志高额角青筋微突,他想要说什么,却因为太过“激动”,一时失声。然后他双眼一翻,竟是直接晕倒了过去。
乔安故作张皇地吩咐下人,“快去请大夫!”
原本在一旁侍候的仆人忙不迭地跑出去。还有小厮自告奋勇的为齐志高爷掐人中。
这么一闹,城里人几乎都知道了杜家这位新姑爷体弱多病的事情。
大家嘴上不说,心底却门清。身为乞丐吃不饱穿不暖,有时还会被城里的纨绔子弟、泼皮混混故意找茬,这么几年下来,身子骨会越来越好才怪。
几天后,与杜家走得近的几户人家都知道了杜老爷怜惜女婿身弱,有意带他去别庄里小住一段时间养养身子。
没过几天,杜家四口人就收拾好行李,仆人将大包小包的东西在马车上置后,准备出城了。
不少贫苦人家在杜家马车路过时,心底暗自钦羡。什么时候自家人也能雇得起仆从,买得起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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