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九弈从马上下来, 天边暮色四合,太阳落下去了一半, 东边已经变黑了, 几颗白色的星星挂在天上,半个月亮像个银勾子隐在天幕中。
四周全是士兵。有的躺着,不知是死是活。有的坐着, 头垂到胸口, 一只手臂抱着一杆□□或大刀, 倚着, 不敢放开, 如果现在有人扑上来,他立刻就会挥刀捅枪, 半点都不迟疑。
有的是战场上的兄弟,下来了也坐在一起,挤在一起,像一群奶狗乳羊。
有的独来独往, 挑一个四下不靠, 周围没人的地方才敢坐下休息。
风中有尸臭味、血臭味, 还有烧糊的草味、木头味。顺着温暖的春风在这天地之间徘徊着。
霍九弈也不进帐篷, 把马撒开后,拍着它的长脸说:“别瞎跑, 跑远了小心被人杀了吃肉。一会儿喂你吃饭。”
马儿顶顶他, 小跑步的溜达开, 找到一丛草就开始掏地。有时草根水分更足, 而且保不齐草根下就可能有水。
霍九弈这马是家里给的,优选良种,天生的战马,能打能扛能跑,识途通人性,比狗还机灵。
霍九庶从家里跑出来,妻子小妾都没带,只带了这马。
他看马儿没走远,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拍着旁边的地,喊亲信坐下来说话。
亲信摇头:“坐下来就站不起来了,我不坐。有事你说。”
霍九弈:“饭做了吗?”
亲信:“没找着水,今天不能煮了,大家都吃干粮。我们跑太远了,这附近不太熟。”
霍九弈骂了一句,又问:“花家那边跑了多少?”亲信:“不到三成吧。今天又有人找过来了,要投到你门下。花万里死了,除了没蛋的跑了之外,剩下的都想替他报仇。”
霍九弈冷笑:“他还挺得人心的。”
亲信皱眉,教训他:“这话你不该说。不看他,好歹也看一看花家百年声誉。再说他总比他爹强,是死在战场上的。是个英雄。”
霍九弈翻了个白眼,没敢告诉他这亲信,那花万里不是死了,而是假死跑了。当然,如果他不肯假死,那就只能真去死了。幸好他没那么傻,非要抱着花家的招牌不撒手。
公主这一手真是高明。
不但送走了花万里和花家,还把庆国打成了贼。这下,那个还在凤凰台抓着皇帝做美梦的庆王要傻眼了吧?他想要当皇帝,那要先把头上的污名洗一洗。
可他那个儿子现在“名气”这么大,又占了河谷要地,身边有人有粮的,庆王要想杀他,可没那么容易。
亲信问:“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霍九弈是哪怕一辈子都在战场上东奔西突都不烦的,不过他也知道带兵要张驰有度,不能一味死用人家,要给人家休息的时间。
“等把这些大股的都给打散了就可以回去了。”
亲信皱眉:“大股的只是打散了他们,那……”数千人打散成几百人、几十人的小股流兵匪徒,他们跑出去,那附近的城池就别想安生了。
亲信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可能是霍九弈的计谋之一,就没有再劝,转身去颁令了。
告诉大家,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只要把眼前这几伙人给打跑就行了。
公主城附近最近跑来不少流兵和流民。
姜武每天带人巡视,他手下的士兵也都没闲着,天天在外面巡游抓人,抓回来的都送去干苦力了。
公主城就说,今年因为抓了许多流兵,所以干苦力活的人已经够了,去年服役的人可以提前回家了。如果是因为犯了罪才被抓来服苦力的,可以掏钱免罪,掏够钱以后也可以回家了。
这算是“德政”,很值得大吹一波姜姬的仁慈宽厚云云。
除了专门以干苦力活为生的人有些发愁之外,剩下的人都很高兴。因为犯罪而不得不被抓来干苦力的也都连忙写信回家,求家人亲友赎他出来。
城中匠人最近接了不少活。铁匠都是箭头、枪头;木匠则是箭杆、枪杆等。
姜姬没有限制商人买卖武器,但她不许卖粮给万应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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